他們這群人的關系就是這樣,有什麼事可以直接說出來,甚至因為知道對方一定會準備生日禮物,還可以直接伸出手來要。
一經提醒,幾個人通通想起來了,打開書包就把準備的禮物塞了過去。
“多謝提醒,這下書包清空了就輕松多了。”
“我也是,我說怎麼書包有點重呢。”
“……”
七嘴八舌間,大家的書包空了,李恣書包卻滿了,他“嘶”了一聲說:“不對啊,怎麼重量全跑我這兒來了?”
“沒辦法,你自己伸手要的,”瞿期拍拍他的肩,微笑着安撫道,“反正還有二十分鐘才到山頂,你正好可以用來練練負重。”
李恣:“……”
随着時間漸漸逼近七點,天際線也分割出與天空顔色不同的線條來。過不了多久,太陽就會從遠處升起,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會灑在山頂每個人的身上。
隻是天還是太冷了,走在路上的每一次呼吸都有霧氣,風已經被樹木削弱了不少,吹在臉上不至于疼,但還是很冷。
瞿期其實不想把手拿出來,但樹杈枝桠間透出的晨光實在太過好看,他還是忍不住舉起相機準備拍幾張。
他一路上都在盯着取景框和遠處的風景,就沒空管山道上的石頭和枯枝。
前面幾個人在緩慢地走着,瞿期邊拍一遍用餘光挪着步子往前走,他拍得太過投入,沒注意到腳下有個拳頭大的石頭。
踩上去的那一秒,瞿期以為要崴腳了,可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人托了一下,他借着這個力踉跄了兩步堪堪站穩,剛一擡頭,就對上一張一臉無語的表情。
應知寒用鞋邊把那塊石頭拂到路邊,垂着眸光掃了他一眼說:“能不能先看路再拍照,大攝影師。”
瞿期被這個稱呼叫得一陣耳熱,他站穩之後嘴硬地說:“我看着的,你信不信我剛才絕對不會摔?”
他說完這話,應知寒沒吭聲,而是往路邊走了幾步,把那塊石頭踢回來又放到他腳邊,非常客觀公正地要講求事實:“那你再踩一遍給我看看。”
“……”瞿期關了相機,把那塊石頭重新踢到樹叢裡,勾着應知寒的脖子威脅道,“你不知道麼?故意傷害緻人輕傷可是要判刑的。”
他們這麼鬧着時,前方的嚴漪白忽然轉過身說:“诶你們倆還有餅幹或者糖什麼的嗎?這有個姐姐低血糖了。”
瞿期和應知寒對視一眼,松了手趕過去,就看他們圍着兩個女生,其中一個人蹲在地上,臉色嘴唇都有點泛白。
“我帶的好像都在山腳下分完了,”瞿期翻了翻自己的包,拿出最後兩包餅幹說,“就剩這兩包了,應該勉強能墊一下。”
說完,他就看應知寒打開了自己的書包,從裡面拿出一闆長條的巧克力遞過去:“把這吃了。”
那個站着的女生把自己的相機挂到脖子上,接過巧克力,連連感謝道:“謝謝謝謝,吃完巧克力應該會好很多。”
她掰了幾塊給人喂進去,瞿期他們就在旁邊守着,以防還有什麼情況出現。
女生一邊喂一邊閑聊起來:“你們是不是經常遇到這種低血糖的情況出現?我們第一次來,都沒想過帶點巧克力或者糖什麼的。”
聽到這個問題,瞿期怔愣了一下,他極小幅度地朝應知寒那邊偏了一下頭,聽到對方沉默了幾秒說:“差不多吧。”
在這裡耽擱了幾分鐘,确認沒什麼事了,他們又繼續往山頂前進。前方的樹林漸漸稀疏,直到像是被完全踩在腳下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山頂到了。
李恣他們幾個人張開雙臂,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異口同聲說:“山頂的空氣就是清新。”
瞿期站在後面,舉起相機給他們拍了一張雲天之下的背影。
應知寒在旁邊看了他一眼,過了幾秒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山頂上的人不算少,他們各自簇擁在一起,聲音此起彼伏,嘈雜又莫名讓人愉悅。
瞿期喜歡這樣的場景,喜歡這種站在人群外,看着那些與他無關的熱鬧。
天氣預報上的時間很準,在越來越接近6點52的時刻,天際線從藍灰色漸漸變得泛出橙紅色的光芒,第一縷熔金似的光芒穿過雲層時,人群仿佛也被點亮了。
人們層層疊疊地拍攝着遠處的太陽,從一個點,到一個半圓,最終遙遙懸挂在天上。
瞿期冷得有些發抖,他拍了拍應知寒和另外幾個人的肩膀,二話不說把他們推到日出下,顫着聲音說:“站好我給你們拍張合照呢。”
“好好好,那可太好了。”
“馬上,等我拍完這張就來!”
他們所有人也冷得不行,但還是非常興奮,很快就站成一排,比出了各不相同,卻又都嚣張熱烈的姿勢。
濃郁绮麗的日出灑下來,披在這些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鮮活又毛茸茸的輪廓。
“站好了麼?我要拍了。”
瞿期透過取景框,确定好了角度和構圖,正要按下快門時,卻看到畫面最右側的應知寒往這邊走了幾步。
他放下相機,不明所以地說:“怎麼過來了?”
應知寒走到他身邊停了兩秒,輕蹙了一下眉心,忽然伸出手說:“相機給我。”
瞿期不知道他要幹什麼,看着對方被凍得有些泛紅的指尖,還是把相機從脖子上摘下來遞到他手裡。
下一秒,他就看應知寒拿着相機走到旁邊,在兩個女生的身邊停下。
是剛才在路上低血糖的那兩個。
瞿期跟他們的距離不算遠,能很清晰地聽到應知寒問了一句:“能給我們拍張合照麼?”
一個女生愣了一下,點了點頭說:“當然可以,你們在哪裡拍?”
應知寒指了指:“那邊。”
他們一前一後走過來,路過身旁時,瞿期聽到他說:“還站着做什麼,不是要拍合照麼?”
他盯着應知寒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對方重新回到隊列裡,他才回過神來,沖那個女生道了句謝。
瞿期走過去,站到了應知寒旁邊。
他經常拍照,很少被拍,直到此刻盯着鏡頭等待數秒時,卻恍然萌生出了一種很奇怪的念頭,原來被人拍照是這樣的感覺。
眼前的相機是他無比熟悉的型号,在一個平常的早晨,在一個平常的日出之下。
他被人拉進了他自己的鏡頭裡。
瞿期朝着鏡頭笑起來。
這樣的感覺似乎還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