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晚上要吃大餐的心态,瞿期中午本來沒打算吃多少。誰知這家餐廳新年搞活動,發朋友圈集贊就能領一碟小酥肉,他一個沒忍住,就發出去弄了一份。
結果老闆是個實誠人,一碟的分量還挺大,最後硬是從八分飽吃到撐,這才艱難地出了餐廳。
于是在路邊打車時,應知寒每次一從屏幕上擡起頭來,就能看到這人半扶着腰,活像什麼腰椎間盤突出。
除此之外,還跟吃奶片兒似的掰着一闆健胃消食片,咬得嘎嘣嘎嘣響。
應知寒歎了口氣問:“撐得厲害?”
“走了兩步好一些了,”瞿期說,“就是吃着吃着發現還挺好吃,來點兒?”
“……”合着真當奶片了。
應知寒一言難盡地看他掰到第五片,然後伸手過去給他沒收了。
這兩天打車比年三十容易不少,沒等多久就打到了,目的地直達水族館。
雖然有一部分人已經複工了,但不少學生還處在寒假期間,瞿期已經做好了人山人海的準備,到了卻發現人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多。
大概是票價不算便宜,不是很多人出行遊玩的第一選擇。
這個海洋館修建起來的時間并不算長,設施和裝潢都很新,整體面積也很寬敞。
入口進來有一個長長的扶梯,從扶梯下去會穿過一個白色圓環門,很像科幻電影裡的那種未來設備。
這個門隔絕了外界一切,邁過去都不用擡頭,就能看到如同海底世界的穹頂。
穹頂上的展櫃裡,成群結隊的遊魚穿梭而過,整個空間裡的打光都是深藍色,照得人連皮膚都泛藍。
再加上那股微鹹的海洋味,讓人像置身一場深海下的夢境。
瞿期微仰起頭,在那些遊魚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問:“你之前來這種地方玩過麼?”
應知寒說:“沒有,怎麼了?”
“沒怎麼,我也沒有來過,所以今天這個門票錢也不算白花。”
再往裡走,擺放着各種不同的玻璃展櫃,那些小的展櫃裡,有不少海底世界的物品,但大多是精緻的仿真形态,并不是真的,大概隻是單純用作裝飾。
對于大部分海洋館來說,幾乎都有一個展櫃用來放鲸鲨,這個館也不例外。
從稍遠一些的地方看過去,鲸鲨的玻璃展櫃幾乎像是嵌在一整面牆裡,玻璃外面站着稀松的人群,對比起來倒顯得過于渺小。
幽藍昏暗的燈光從玻璃和水中透出來,讓這些高矮各異的人就像是連成片的黑色剪影。
瞿期扯了一下應知寒的袖子說:“我們也過去看看。”
“好。”
他們走到人群中,站在玻璃櫃前,成為剪影中的一員,藍色總是讓人甯靜,看着那些魚群遊過去,瞿期的四肢也不知不覺舒緩下來。
周圍談論的人聲都不算大,在這樣的環境下,聽起來有點像竊竊私語。
大概是真的很喜歡除了人以外的一切事物,應知寒盯着展櫃裡的鲸鲨,看它遊了一圈,轉過頭時,就發現瞿期的目光很認真落在另外某一個點上。
他一眨不眨地靠在玻璃前,玻璃裡映出模糊的鏡像,昏暗深藍的光線落到他本就偏白的膚色上,顯得更加透澈。
沒意識到的時候,應知寒就發現自己已經拿出手機,劃到了拍照頁面。
他把鏡頭對着對方側臉,按下快門的前半秒,瞿期恰好轉過頭來。
“你看那隻最小的魚,它……”
咔嚓——
屏幕裡定格的照片一閃而過,然後縮到左下角,但這短暫的一瞬卻讓應知寒愣了一下。
這人剛才轉過來的那一秒,眼角眉梢都帶着淺淡的笑意,眼睛像被映得清澈的淺色藍寶石。
瞿期也沒反應過來,卡殼了幾秒才笑說:“你拍我幹什麼?”
應知寒摁了一下手機側邊熄屏,垂下手說:“沒什麼。”
“給我看看。”
瞿期伸出手,見他沒動,低聲說:“你都拍我了還不能讓我看看麼?”
“你不是說男朋友能拍麼?”
他們所處的位置在展櫃邊緣,談話聲壓得低,沒人會注意到。
瞿期說:“我又沒說不能拍,就是單純看看不行啊?”
“……”應知寒默然幾秒,打開相冊遞了過去。
這張照片雖然是個意外,卻也意外地很不錯,可瞿期看了一會兒,卻蹙着眉心說:“怎麼感覺缺了點什麼?”
應知寒問:“缺什麼?”
瞿期劃了一下照片,重新點開相機,調成自拍模式說:“我自己來拍。”
應知寒怕遮他鏡頭,往旁邊撤了半步,誰知下一秒,瞿期卻湊到他旁邊,指了指屏幕說:“看這兒。”
同樣的細微拍照聲響起,屏幕上從單人照變成了兩個年輕男生的合照。
瞿期把手機還回去,說:“現在不缺了。”
應知寒收回手機,好一會兒沒說話。
從鲸鲨這邊的展櫃離開後,他們又去看了點别的生物,每一種都令人影響深刻,尤其是那些水母。
幽暗且顔色各異的光打在玻璃展櫃裡,落在它們浮浮沉沉的身體上,讓人聯想到宇宙裡的星雲團。
離開海洋館要再次穿過那個白色圓環門,得見天光的時候,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他們乘着電梯上樓的間隙裡,瞿期打開手機,看了一下剛才拍的那些生物照片。因為有打光的緣故,每一張都很好看,但卻又因為隔着玻璃,顯得有些局促和不真實。
他用肩膀碰了一下應知寒,下意識開口道:“看過水族館裡的,反而更想去現實的自然環境裡看看,所以以後你……”
話到嘴邊,瞿期又像是回過神來,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應知寒疑惑道:“我什麼?”
“沒什麼,”瞿期說,“話到嘴邊,一下忘了自己後半句要說什麼了。”
應知寒偏頭看了他一眼,沒說别的什麼。
按照原本的打算,他們出了水族館該直接去吃晚飯,但真正逛下來,離晚飯還有一個多小時,不知怎麼的,兩個人反倒在路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今天路上的人還挺多,走在人行道上,能看到很多同樣在閑逛的。
可能因為談了戀愛,瞿期觀察别人時,就會不自覺地注意到别人與他相同的地方。
以至于這一個多小時逛下來,他就發現自己遇到了很多相戀相愛的伴侶。
年少的,年輕的,年長的……甚至是年邁的。
在這樣的幾個瞬間裡,讓人覺得他和應知寒也能融入到這裡面。或許什麼時候也能和尋常戀人一樣,能牽着手,能十指相扣,能旁若無人地說些悄悄話。
再等等,瞿期心道,再等等就好了。
逛到臨近晚飯的點,他們直接打車去了電影院那邊的商場,定的遊戲體驗館也在同一個地方。
昨天制定行程的時候,某人曾壯志豪言地說,今晚要吃點好的,還不惜“千金難買壽星樂意”,定了一家并不便宜的餐廳。
然而坐到椅子上的那個瞬間,應知寒就聽這位瞿姓壽星說:“我好像還沒怎麼餓。”
“……”應知寒說,“現在退還來得及。”
“不退,聽說這家挺好吃的,”瞿期搬出那句萬金油說,“來都來了就試試吧。”
事實證明,貴的店雖然貴,但是它分量也很少啊。
在他們倆還幾乎處于半飽的狀态下,最後都沒剩下什麼,反倒正好合适,也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
唯一能安慰一下的,就是味道的确很不錯,連應知寒這個平時除了說“勉強”就是“能吃”的人,都難得誇了句“還可以”。
中途喝果汁的時候,瞿期拉着人碰了個杯,應知寒那時第三次說了句“生日快樂”。
于是快吃完時,服務生就送上來了一份甜品,對瞿期說:“剛才聽到您朋友在對您說生日快樂,所以我們擅自給您送一份甜品,祝您生日快樂。”
瞿期道了句謝,發現甜品是個白色的趴趴熊,倒有幾分像早上那個蛋糕裡的北極熊,隻是沒應知寒做的那麼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