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非焰撐着傘,隔着雨幕看向眼前的龐然大物。
高達數十米的一圈黑牆将内部的景象遮掩的嚴嚴實實,離地十幾米的牆面上,用金漆镌刻着幾個大字:金時集團。
林非焰還是第一次來這裡。林氏旗下的公司很多,這不過是其中普通的一家。
這堵高牆究竟是用來隔絕什麼呢?視線?還是罪惡?林非焰的思緒漫無目的地漂浮着,面上覆了一抹淺淡的笑。
賽因沒有對停在面前不遠處的飛行器表現出任何反應,即使這架飛行器可能意味着某個公司高層的到來,他也像是什麼都沒有看到那樣,眼中彌漫着了無生氣的死寂。
直到一雙白的發光的運動鞋踏過渾濁的泥水,停在他面前。
前方一圈的雨似乎暫時停了下來,地面上不再濺起水花。賽因知道有誰正站在那裡,可他似乎連擡頭的力氣都失去了。
林非焰蹲下身,眼前面容俊秀的少年穿着洗到發白的藍色校服,此刻已經完全被雨水浸透,濕哒哒的黏在皮膚上,看着就很不舒服,少年卻像是毫無知覺,墨綠色的眼珠如透不過光的叢林,幽暗又空洞。
雨正沿着他金色的發梢劃過他的臉,一滴滴落在他身上。
林非焰手裡的黑傘很大,再往前撐一點,就可以将兩人都罩在傘下,不過他沒有這樣做,傘不偏不倚的停在自己正上方。
他盯着賽因看了一會兒,突然伸出手。
暖意停在賽因臉上,成為他已經被冷風完全浸透的身體的唯一一絲溫度。他下意識擡起手,去追逐那點溫暖。
是某人的手。
細膩得如絲綢一般,像是件精雕細琢的藝術品,就連觸碰都是一種亵渎。
他渙散的瞳孔逐漸有了焦距,蹲在他面前的青年臉上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如同降世的神明。
寒風中,林非焰隻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襯衫,最上面的一顆扣子被随意解開,露出一點精緻漂亮的鎖骨。柔軟的黑色發絲垂落在他臉側,更襯得他唇紅齒白。他眨了下眼,纖長的睫毛像翻飛的蝴蝶,光點在他漆黑的瞳孔裡跳躍。
他真好看。
賽因懷疑自己真的把這句話說了出來,因為他聽到青年用清潤的聲音回應了他:“你也是。”
那溫暖并沒有在賽因臉上停留太久,像是覺得無趣了,林非焰很快把手抽了回去。
賽因沉默着将手縮回袖子裡,垂下眼。
好冷。在感受到一縷來自另一個人的溫度後,這種冷變得更加難以忍受,幾乎要凍結靈魂。
西禾星的生态系統其實并不适宜人類居住,這顆星球的晝夜溫差極大,白天能達到上百度,夜晚則是另一個方向的上百度。在氣候調節系統的全天候運作下,西禾星惡劣的環境才有所好轉,白天的體感在三十度左右,但夜晚仍能達到零下五六度。
好在林非焰身上的衣物全部使用了高端的恒溫材料,以目前的溫度,他即使隻穿一件襯衫也完全不覺得冷。而賽因顯然不是這樣。
學校統一訂購的校服并不會使用什麼特别的優質材料,薄薄的一層布怎麼看也不具備抗寒的效果,更何況它甚至不防水。
林非焰站起身,又望了賽因一眼。
少年的唇色是象征着虛弱的蒼白,墜在他睫毛上的水珠正随着他身體的顫動滑落。
不隻是發燒。在這樣的天氣裡,他很快就會因為長時間的失溫死掉,人類就是如此脆弱。林非焰回想起自己剛才看到的那雙眼睛,暗淡,無神,毫無對生的渴望。
他是想要死的。
可惜了這張漂亮的臉。林非焰不再看他,移步向金時集團的大門。
鋼鐵堡壘在這個時候從内部被打開,三四個身影急匆匆的從裡面跑出來。
“林小少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領頭的中年人一身正式的灰黑色西裝,他身後似乎是秘書的女性正追着給他打傘。
他發量有些稀疏,卻打了厚重的發蠟,在風中像王八似的紋絲不動。見林非焰獨自打着傘走過來,中年人連忙奪過秘書手中的傘自己撐着,可笑又謙卑的效仿着,像是要凸顯自己對來者的敬仰似的,絲毫不在意身後的秘書因此暴露在了寒涼的大雨中。
林非焰看着他,并未表露出任何不滿或嫌惡,自然的對他彎了彎嘴角。
“林小少爺,外面冷,來來,我們先進去再說。”
中年人熱情的做了個請的手勢,他身後的幾人也分開站在兩邊,頗有一種夾道歡迎的意思。
雖然對前來迎接的幾人的外貌條件不太滿意,林非焰面上還是十分溫和有禮的。他對着幾人點了點頭,率先走了進去。
“好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劉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