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時間晚了，他将裝有紙币的紅包交給孩子們，懷裡抱着優子，手裡牽了一串，送他們回房間休息。

隻有獨自一人時，他才終于松了口氣，透過落地窗靜靜望着窗外的大雪。

“在想什麼？”六道骸站在他身後問這個問題：“不珍惜身體的話，不如交給我。”

這個在淩晨一點闖入别人卧室的家夥在說些什麼啊。

十世回頭看他一眼，哼笑：“你不也沒睡？”

“啊，對了。”他在懷裡掏了掏，摸出一個貓頭鷹鑰匙扣，往前一舉，“羅馬鬥獸場旁邊有家店賣小動物的手工鑰匙扣，很可愛吧？送給你。”

六道骸擡手接過，嘴巴依然尖酸刻薄：“以新年禮物來看，真是有夠寒酸。”

十世輕笑着：“别嫌棄嘛，你又不告訴我想要什麼禮物，我挑來挑去才選中這個，威爾第給你開發的霧屬性匣兵器也是貓頭鷹哦。”

他往後退了一步，靠住窗台：“說起來，這好像是我們第一次一起過年？”

六道骸沒有回答，隻是單手扶住沙發靠背。

原本想着來看一眼就走，真的見到沢田綱吉本人，反而沒有了離開了念頭，卻也找不到留下的借口，而且對于别扭的人來說，意識到自己想為一個人找借口就已經夠糾結的了。

十世上下打量着他：“仔細一看，你的複健做得真不錯呢。”

六道骸心中不自在，總覺得自己應該是被評價了身材，且得到良性評價，他想假裝坦然地坐在沙發上，擺出優雅的姿态調戲這個小鎮男孩一句“如何？是不是很心動？”

十世卻先他一步興緻勃勃地提議：“要不要玩點有趣的遊戲？”

六道骸頓住。

十世逐漸靠近，搭配他的話語，就像是一場暧昧的邀請。

新年之夜，親朋不在，孤寂空曠的空間之中隻有他們兩個，做一點快樂的事情溫暖彼此，在普遍開放的歐美算不得什麼稀罕事。

幾分鐘後，六道骸雙臂交疊在胸前，冷漠地看着十世頂風冒雪地堆雪人。

“幼稚的小鬼。”

十世掏出一紅一藍兩枚紐扣貼在雪人的臉上，回頭笑嘻嘻地問：“你以前都沒堆過雪人吧？難得過年，高興一點嘛。”

他團起一個雪球，朝六道骸一擲。

六道骸輕松避開：“哼，這種水平而已。”

砰砰砰砰砰！

十世以超高速發射大量雪球，終于有一枚打在了霧守的胸口。

“耶！”臭小子就像打敗遊戲最後一關的大boss一樣高高興興地握拳跳起來。

霧守額頭蹦起一個井字：“沢田綱吉，我一直沒有收拾你，你還來勁了是吧？”

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六道骸竟真的和十世在雪地上打鬧起來，在輪回中積累的成熟被丢了個一幹二淨，隻有21歲男人的好勝心在内心熊熊燃燒。

他也隻比沢田綱吉大1歲而已。

偏偏沢田綱吉的體術強得過頭，要在不動用幻術的情況下讓他吃虧還真不容易，但此時此刻，漫天都是如鵝羽般飄落的雪。

十世的眉眼與頭發終究還是被雪染白，他站在雪中對六道骸微笑，見六道骸停止動作，擡起頭看着天空，聲音飄渺虛幻到幾乎要消失。

“骸，你沒有叫我彭格列，而是叫我沢田綱吉，我很感激，但是有那麼一瞬，我竟然沒反應過來那是我的名字。”

城堡之外太冷了，沢田綱吉說話時呼出白氣，他的神情并不沉郁，隻是單薄到透明：“我真是太累了，才會變得這麼遲鈍吧，抱歉，明明是好日子，卻對你抱怨這些和新年無關的事。”

“忘了吧。”他又團起一枚雪球，沒有扔出去，隻是一抛一接，拉住六道骸的手臂，帶着他回到室内。

那雪球觸碰到高溫，就像十世一閃即逝的真實一樣迅速融化消失，如同從不曾存在過的幻影。

六道骸看着地毯上的水漬，是雪球最後存在的痕迹。

“沢田綱吉，你以後打算怎麼使喚我？”

“我為什麼要使喚你？好不容易把你保釋出來，你可以自由地活着，我将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部分資産放在你名下，你盡情享受人生就好了，自由可是很珍貴的東西呢。”

被困在名為權力的華貴牢籠裡，名為沢田綱吉的囚徒如是說。

他松開拉着六道骸的手，笑着建議道：“先到處走走，享受一番人生如何？實在找不到方向的話，去上個大學也不錯。”

吹了近兩小時冷風都沒絲毫火氣的六道骸眯起眼睛，大手抓住沢田綱吉的頭，出獄後第一次對這小子露出惡人面孔：“别把我當成那些小鬼哄，沢田綱吉。”

他咬着那個名字。

十世笑眯眯應道：“我在呢，一直都在。”

當他們四目相對時，六道骸聽到了十世的請求。

請以我的名字呼喚我。

“沢田綱吉。”

“……”

“沢田綱吉。”

“是。”

沢田綱吉沢田綱吉沢田綱吉……

“新年快樂。”

沢田綱吉用短短一句話打斷了六道骸心中那一串名字。

“六道骸。”沢田綱吉呼喚着幻術師的名字。

“别搞錯了，我把你從監獄裡搞出來是為了看到你幸福，庫洛姆願意和我一起工作，是因為她認為這是她現在想追求的人生，你的人生要如何，我不知道，過往沒人給你探索方向的機會，但你還年輕，未來還很長，長到不珍惜就浪費了。”

沢田綱吉懇切道：“我不是憐憫你，也不是以首領的身份命令你，僅僅是以朋友的身份請求你，用至少一年的時間去探索人生的方向，即使最後沒有答案也好，好好享受這一年，拜托你了。”

他是如此希望六道骸能幸福，仿佛命運的補償一般，想要将六道骸過往沒得到的都塞給他。

六道骸竟也不知要如何回應這份心意。

這場對話過後，又過了幾天，十世站在來自東方的記者面前，用普通話說着“新年快樂”以表他想去中國做生意的誠心。

靴子國也不是大國，賺錢完成國内的産業升級，把新能源這塊吃下來就夠了，所以有腦子的人一定要對全球最大市場客客氣氣。

年節沒結束，十世就提着行李箱，帶着靴子國一堆企業代表去中國考察市場了。

他都不肯讓六道骸蹭他的公務專機，說是不能公物私用，于是六道骸隻能拿着護照，拖着行李箱坐在經濟艙裡，座位狹窄到一雙大長腿沒地方擺。

這是一平被庫洛姆敲了門以後給出的建議。

紮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說：“骸先生先去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怎麼樣？”

于是六道骸就去了和沢田綱吉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