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以風居然會哭,毫不設防。
前面司機正襟危坐,一動不敢動,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沐以風一哭,頓時也吓壞了霍啟明,他後悔自己出言太急,也許真是傷到了她。
他一直不想她難過,但還是令她流淚了。
看沐以風大哭,說實話,霍啟明也有點慌。
“恩,你那麼兇幹麼,虧我還一直以為你能護我周全,沒想到你這麼不近人情!嗚嗚嗚——”
沐以風哭得傷心欲絕。
她分不清到底是被霍啟明态度吓哭了,還是說,聽到霍啟明說的那樣絕決,觸到痛點才哭了。
總之,她就是突然之間好悲傷。
“永遠也沒有以後……”
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無情,怎麼可以說出這麼殘忍至極的話,怎麼可以。
她就是好難過,仿佛大廈頃刻之間倒塌,碎石遍地狼藉一片,所有唯美所有看起來童話般世界,瞬間支離破碎。
她曾經真的好期許過未來。
那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
擇一城池,居一小院,有花有樹,晨鐘暮昏,她和他舉案齊眉執筆寫春秋,她和他月下飲茶至味人間清歡,他們共黃昏,粥可溫。
她心中那個他,依稀仿佛就是霍啟明。
玉樹臨風,慈悲寬容。
然而此刻,她忽然才覺得,自己太過唯美。
霍啟明倒真當得起玉樹臨風四個字,但是又哪裡當得起慈悲寬容了。
沐以風越想越傷心,淚水不由更加洶湧。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委屈,為什麼要當着霍啟明面,哭到這樣肆無忌憚。
司機一直跟着霍啟明,已經足有十來年,眼下這種局面他也不好意思再呆在車上,便下了車隐在路邊抽煙。
車上,便隻剩了霍啟明和沐以風。
車内突然之間靜到落針可聞。
就連沐以風哽咽聲也嘎然停止。
霍啟明轉過身,看沐以風,眉眼之間,柔情漸起。
他的女孩,依舊如此脆弱。
他握起她一隻素手,自然又溫暧。
“以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吼你不該口無遮攔。原諒我好麼。”
她微垂了頭,眼角淚液殘存懸而欲墜,他擡手輕拭了去。
就是霍啟明這一個小小動作,令的沐以風再一次差點石化。
她猛地擡起頭。
水霧洇滃一雙翦翦瞳子,如深海似煙波,一雙細微葉眉搖曳在兩隻大眼睛上,如受驚般小鹿仰首,慌亂又羞澀。
霍啟明瞬間淪陷。
他看她,看她婉約又若畫若詩五官,看她膚如凝脂皎若明月般,看的無比專注。
“你能不能别看我,沒有人這樣看過我。”
沐以風忽然間悲傷全無。
她氣若遊絲,仿佛剛剛一哭耗盡了所有力氣,所有精氣神,以至于原本想要将手拿開,卻無論如何都沒有如願。
反而是,仿佛更牢實地焊在了霍啟明寬大手掌中,竟是紋絲不動。
是他太用力了麼。
還是說,她沒有足夠拒絕,那溫潤且薄如蟬翼好看手掌,根本就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溫存?
“霍……霍啟明,請你放開我手,若是有人看見了,小心再給你惹上绯聞。”
沐以風用盡所有勇氣,假裝一本正經道。
是,她是想起了二姐沐以詩。
沐以詩和霍啟程。
如果不是爆出牽手門照,或許,沐以詩如今還和霍啟程秘密交往,又或者說,二人極有可能修成正果。
可惜後來的後來,已經沒有後來了。
“我不怕。”霍啟明向來惜字如金,如今這三個字也不是無端就說出來的,所謂世俗轟炸,于他隻是輕鴻泥屑而已。
雖然他不在乎,然而他深知對面這個女孩,脆弱不谙世事,即便一點風吹草動,就極有可能驚魂絕決。
他隻是懼她所懼,傷她所傷。
心思電轉之間,霍啟明終于放開手,重新坐直身子。
那颀長又骨相端莊上半身,因了昂貴西服加持,竟是越發顯得總裁範十足。
沐以風微微有點發呆。
霍啟明想,來日方長,日子有些需要慢節奏,悠長又車馬信箋,緩慢又深情可見,他喜歡這樣微鹹微苦微甜的日子。
所謂琴瑟和鳴,唯願所願所得皆能細水長流。
“以以,我送你回家吧。”
霍啟明盡管無比不情願,但今天能見到沐以風,已經是一件很開心事情。
他不能匆匆之間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