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
人間疾苦,她最怕遇上無良之徒,看到街上那些油光瓦亮頭顱,以及那些上了年紀卻饑餓般獵奇眼神,她便想到陰暗,想到災難,遠遠逃離。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心理疾病,但是她就是這樣。
走了一段路,沐以風才發現,這竟然還是回家之路。
她原本想推遲回家時間,但是磨蹭了很久,加上和霍啟明那些時間,才發現還是遠遠不夠。
時間才是晚上八點多,這個時間段,也就是沐家平時剛用罷晚餐時間。
不知道今晚顧尚林父子二人是不是如約而至沐家,也不知道他們走了沒有。
沐以風正胡思亂想着要不要回家,大姐沐以秋來電了。
“大姐。”沐以風意興闌珊,聲音聽起來毫無情緒。
這個時間點沐以秋打來電話,令的沐以風有點意外。
大姐自從出嫁到楚家之後,一般很少回家,也很少和娘家人聯系。
所謂一入豪門深似海吧。
大姐自顧尚且不暇,又哪裡有多餘精力關顧娘家人,這也就是沐立聖對三江這些所謂商戶多有微詞,心中頗為不屑原因。
“以以,你在哪裡?怎麼還沒回家呢?”
沐以秋一聽到沐以風聲音極度消沉,便立刻連珠炮似地問。
才廖蘭琴打來電話,問沐以風有沒有到過楚公館,沐以秋才知事情來龍去脈,也就急得不行。
雖然她很少聯系娘家人,但兩個妹妹和父母,到底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親近之人,她如何能不挂牽。
有些愛喜形于色,有些愛深藏在心中。
“以以,你在哪裡,快告訴我,你不要想不開千萬不要!”
沐以秋聲音焦灼,透着一萬個擔憂和急迫。
“我,我就在這裡呀,在街上呢。姐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想法。”聽到沐以秋說這種話,沐以風原本陰郁情緒,瞬間來了點喜感。
想不開!
她為何要想不開。
人生是有多悲慘多無奈多疾苦,才會出此下策,才會有什麼所謂想不開。
她不會。
至少一百年之内她不會想不開。
“噢噢,妹妹,我才知道爹給你找了個對象,是杭南顧家人對不對,聽你二姐說那人不錯呀,你為什麼就拒絕呢。爹是多有勇氣多想你餘生好活,才放下文化人尊嚴給你接洽這門親事,你居然不知好歹和爹娘對着幹,以以,你太不體諒父母了。”
得知沐以風并沒有什麼不妥,還好好活着還沒有相象中失控時,沐以秋立刻開始說教。
說實話,她也贊成這門親事。
在她心中,父母尚屬完美之人,在這個崇尚權力崇尚金錢社會,沐立聖和廖蘭琴能淡泊名利不争不算計,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唯其不争不算計,所以人格魅力不知吊打了多少豪門世家。
能做父親摯友且這麼多年交往如初,可見得顧叔叔這個人,一定也錯不到哪裡。
所謂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單是靠着這一點來看,顧氏父子雖然說是人中龍鳳尚嫌太早,但至少可以劃歸在良善之輩裡。
不像楚家這種爆發戶,除了婆婆翁美霞僅有一點仁慈良知外,其他人一個比一個惡橫。
大概這便是暴發戶嘴臉,或者說,如果讓她下輩子選夫家,她一定不會和從事殡葬行業的生意人打交道。
隔應。
或者說,隻要一想到黑白幡飄揚在半空,紙錢串串在地上旋轉,就全身都是陰恻恻的不适感。
沐以秋說了這麼多,期待沐以風能反駁一句,或者說,和她訴訴苦也行。
但是,沐以風竟然罕見地,沉默了。
大姐拿父親沐立聖放下文化人尊嚴說事,說實話,她也心疼了。
心疼父親。
“以以,你說話呀,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沐以秋等不來沐以風回應,急的直催。
甚至,沐以秋聲音都有些發抖,或者是顫抖的感覺。
說實話,沐以秋給沐以風打這個電話,是背着楚家人的。
她不想讓楚家知道他們沐家任何一點家事,除了于事無被之外,隻會讓楚家人更看不起他們沐家。
盡管沐家社會地位也并不是屬于低層,但是在楚博軒這個殡葬大王眼中,沐家根本配不上楚家。
沐以秋躲在連廊之中給沐以風打電話,寒風有點突然地肆虐,刮到臉上生疼生疼。
這人間疾苦,沐以秋出來時穿得又有些單薄,和沐以風說了沒幾句功夫,便深切地感受到天地寒氣,無一處不在了。
剛還擔心沐以風怕了這人間疾苦有什麼想法,眼下沐以風倒是沒感覺到什麼,但是此刻沐以秋突然之間竟有點悲觀了。
好沒有意思。
“以以,你千萬不要找姐這種婆家,這種生活如履薄冰,就算是豪門大佬又怎樣,說不定哪天就讓你生不如死了。你看看楚博軒和我婆婆翁美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