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夜晚涼氣依舊濕重,夜風一吹,幾個小太監攏了攏衣襟,都下意識加快了腳步隻想趕緊回到房中。
淨房的後院裡寂靜無聲,隻有冰冷的月光光顧這裡。
趙嶼擡眸看了眼新送過來的幾隻恭桶,又看了看盆中自己的手,眼中隻有幽深的怨恨和不甘。
他已經刷了一整日的恭桶,雙手也被水泡得變皺發白,毫無血色,就連身上也沾染了難以忍受的味道。
趙嶼來到淨房的當天,負責管理淨房的劉公公隻對他說了一句話,“咱家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但隻要來了淨房就要認命,别再抱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自己能有一天可以出去。要知道犯過錯來這裡的人就沒有能再出去的,你呢就給咱家在後院安安心心老老實實地刷桶。”
說完就扔給他一把刷子直接打發去後院了。
趙嶼看着水中的倒映,借着一點月光依稀能看到自己疲憊不堪的臉龐,他咬了咬牙。
認命?
憑什麼要他夏嶼認命,上天既然讓他長了一張姣好的面容又憑什麼要認命留在這臭氣熏天,不見天日的淨房?
當初自己是因為家裡太窮實在活不下去了才迫不得已選擇淨身入宮,若是讓他早一日知道當今陛下對男子也感興趣,他絕不會選擇做一個身體有殘缺的人。
趙嶼每每想到這裡都悔不當初,可現在他既然有了能接近陛下的機會,又為何不能豁出去為自己謀一個前途。
隻要他能爬上去,說不定日後就能成為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屆時别說一個趙忠,就連朝中大臣也要巴結他,甚至看他的眼色行事。
想到這裡,他心中再次怨恨叢生,為什麼白榆可以輕易接近陛下他就不可以?
他心有不甘地想着這不公平的一切,不知不覺手上的動作十分用力,一不留神就把手蹭破皮了。
看着慘白的手掌慢慢滲出鮮紅的血,臉上的嫉妒與不甘仿佛一條吐着猩紅蛇信子的毒蛇。
他暗暗發誓自己一定不會永遠留在這裡,終有一天,他會重新回到蘭池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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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一縷陽光穿過雕花窗格照進了屋内一角,在被子上面灑下了點點光斑。
床榻上,白榆翻了個身,半夢半醒間伸手擋了下刺眼的陽光,閉着眼睛準備再眯一會兒。
可不到片刻他就突然猛地睜開眼睛驚醒過來。
白榆一下從床上坐起扭頭看了眼窗外,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估摸着也應該到八點了。
他慌慌張張下床以快的速度梳洗完畢,然後推開門就往滄溟的寝殿跑。
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今早竟一不小心睡過頭,此刻白榆心裡慌得不行,當他一口氣跑到寝殿時發現滄溟早已不在殿裡。
白榆看了看殿裡正在打掃的宮人,來到一名宮女面前氣喘籲籲道:“今早陛下去上朝時可有動怒?”
那名宮女停下手裡的動作屈膝對着白榆行了一禮,道:“回白公子,陛下去上朝的時候沒有動怒。”
白榆微微驚訝,“那,那陛下說了些什麼嗎?”
宮女想了想,搖頭道:“回白公子,也沒有。”
聽罷白榆皺緊眉頭,這不對啊,他都翹班了滄溟居然沒有一點表示,這太不尋常了。
宮女見他突然不說話又主動問道:“白公子,你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白榆回過神,“沒有了,你繼續忙你的吧。”
“是。”
白榆轉身向着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想滄溟該不會是要等下朝後再來向自己問罪吧,一想到他那陰晴不定的脾氣,白榆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
他想了想,滄溟下朝後會先去中和殿休息,幹脆自己現在就去中和殿等着滄溟下朝然後再态度誠懇地向他請罪。
睡過頭的事已經改變不了,但至少還是要讓滄溟知道自己有認錯的态度。
這樣想着便往中和殿去了。
中和殿外,白榆隔得遠遠地就看見趙公公在門口站着,他心下疑惑,眼下還沒到下早朝的時間怎麼趙忠就跑到這兒來了?
他朝着趙忠快速走去,原本還規規矩矩站着的趙忠看到面前突然竄出一道白色人影險些被吓了一跳,待看清來人後趙忠才長緩了一口氣,道:“原來是白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