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不僅是普通群衆草木皆兵,這群特殊處理部門的人員也好不到哪去。
考慮到移動人員可能造成的危害,一群人來來回回數次,将實驗室才會出現的精密的設備搬至咖啡廳,擺攤一樣挨個放在桌上。
陶珩從頭到尾保持鎮定,讓伸手就伸手,僅僅是紮針時稍稍皺了下眉,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反應。
一副世俗與自己無關的神情,遊離于整個事件之外,連個别工作人員都忍不住贊歎,有這種心态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倒是張藝軒在背後探頭探腦,時不時發出沒見過世面的驚呼。
“這是滅菌鍋嗎?卧槽,我之前隻在電視裡見過,咱們抽的血怎麼都放那裡去了。”
“你看他們手上拿的儀器是啥,指針左右晃來晃去的,論壇也沒說這個啊。”
被陶珩影響,張藝軒興緻勃勃盯着各種設備,時不時用指頭戳陶珩的後背,示意他往另一邊看。
他們的聲音壓得極低,可陳術還是注意到兩人,時不時投來視線。
陶珩裝作沒察覺的樣子,仍是一副心大的笨蛋模樣。
他打着哈欠,細碎的陽光灑在臉上,睫毛撲閃,像是總是睡不醒的貓。
眼角還帶着點生理淚水,倒是有種破碎的美感,惹得身邊其他人多看了幾眼,被發現後,幾個小姑娘有迅速低頭,輕聲交談幾句。
“那個儀器是污染度檢測儀器Ⅰ型,專門檢測環境污染指數的,滅菌鍋的确很少見,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陶珩掀開眼簾回應。
“你高中知識都忘光了?”
張藝軒的嘴巴張得巨大:“卧槽兄弟你連這都知道啊。”
“儀器上不是寫着在嗎?”陶珩面無表情指出,雖沒直言,但臉上分明寫着“你是笨蛋嗎”一行大字。
無形的嘲諷最為緻命。
這也是他一貫的作風。
“還真是。”張藝軒幹笑幾聲,“哎喲,有句話怎麼說來着,高三才是智力巅峰,清澈愚蠢的大學生?不過說真的,你不覺得這個架勢堪比電影嗎?”
對此,陶珩深以為然,點了點頭。
除去抽血和測量血壓等基本項目,檢查設備還包括套住大腦的金屬儀器,大約五分鐘,發出類似磁共振檢查的響動。
乒乒乓乓,哐哐當當。
腦袋一直響個不停,還有數個工作人員在旁拿着案闆,一本正經的記錄數據。
他們的防護服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從頭到尾保持沉默,隻有眼神的對接。
整個過程宛如流水線批發,每個動作都是精确的,絕對不做多餘的動作。
但在結束前,會從他們嘴裡聽到某些難以置信的吸氣,仿佛認知被打破,眉頭死死擰緊。
滑稽的場面令人下意識想要笑出聲,好在陶珩忍住了。
“咳咳咳。”咳嗽過後,陶珩将腦袋埋低,一副不願意被他人看見的模樣。
陳術從頭到尾盯着陶珩,手指輕叩桌面,渾身散發一股沒由來的寒氣,導緻整個咖啡廳鴉雀無聲。
“報告,暫時沒有發現數據上存在異常情況,也不存在污染現象,剛剛接到消息,希望我們盡快解除封鎖,不要引起騷動。”
端着測試器的人靠近陳術,在他的耳邊低語。
陳術的視線掃過潮濕的角落,顯然,他并不認同上頭的做法,厲聲吩咐。
“不要放過任何角落,那東西的智商極有可能超過十歲的人類,他們已經學會躲藏了,我想你應該明白。”
“當然明白!”隊員立正站好,眼神明顯是回憶起某些畫面,眉頭緊鎖。
吩咐下,又增加五六個工作人員端着污染物檢測儀器,小心翼翼探測每個角落,連桌底下都不放過,以臃腫的身體鑽進去,再緩緩退出來。
寂靜無聲的環境裡,除去衣物摩擦的響動,唯有“滴滴”的噪音在耳邊盤旋,宛如炸彈的倒計時。
“暫時沒有問題,數據全部正常。”他們再次彙報。
陳術臉色更差,他沉聲道:“繼續。”
相同的動作重複數遍,得到的答案完全相同。
說了無數遍繼續,直到嘴巴繃成一條直線,陳術一把拿過檢測儀,“咚”的一下放在桌上,他再次招呼陶珩過來。
擺明了是在懷疑。
“事先說明,這隻是普通的詢問,我沒有多餘的意思。”陳術按壓太陽穴,重重歎一口氣。
他的嘴唇已經開裂,卻沒有喝水的意思,全身的注意力放在陶珩及其他人身上,不放過任何細節。
“嗯,你問吧。”陶珩坦坦蕩蕩坐下來,又覺得自己的動作太過于自然。
頂着其他人的視線,他又顫抖了一下,眼眸中閃過若有若無的害怕。
但隻有一丁點。
陳術俯身打開檢測儀,整個視線從未離開過陶珩,他張嘴,像是說給其他人聽,又像是講給自己。
“實話實說,你總給一種奇怪的感覺,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支撐我的懷疑,可我的直覺從不出錯。”
笃定的話語充滿矛盾,白衣人員同樣圍過來,每個人手中都拿着案闆,凝重的氣氛像是在審問。
但陶珩仍維持相對拙劣的演技:“啊,我......我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嗯你問吧。”
“你今天幾點抵達咖啡廳?”
陶珩答:“早上七點鐘,是我們老闆規定的時間,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你是否有過心慌,看見重影的現象?”
陶珩颔首:“我印象裡應該是沒有的,但我現在心跳怦怦加速,我好緊張啊,我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
兩人對答如流,陳術的問題會故意規避某些字眼,估計與真相挂鈎。
良久都沒有提及實質性的問題,陶珩不禁打着哈欠,覺得沒趣,注意力也随之分散。
但餘光與陳術接觸的瞬間,陶珩察覺到對方的手指搭在檢查儀器上。
瞬間,穩固定格在零的指針突然抖動,最後停留在0.4的數值上。
“現在正常了。”陳術呢喃自語,站起身松開領帶。
“但是太巧了。”
“陶珩,你藏着什麼秘密?”
話音落下,陶珩愣了數秒,他張嘴想要解釋什麼,最後留給對方筆直的背影。
他的視線直直往前前方,他沒有被探究的視線所吓到,反而像是十幾歲的青年,因為被頻繁誣陷而産生些許怨氣。
話語铿锵有力:“你不是有我們的信息嗎,如你所見,讀過九年義務教育,是随處可見的大學生。”
陳術聽聞又再次确定陶珩的信息,二十歲,人生軌迹,人際交往,所有的信息都不可能是捏造。
耳機那端也傳來下屬斷斷續續的聲音,也再次确定信息的準确性與真實性。
陳術挑不出任何毛病,他隻能把重心放在其他人身上。
每個人的問題都大差不差,隻有張藝軒被多問了一句,甚至精确到具體時間。
“你在六點五十六分四十七秒左右,是否看見有什麼人在咖啡廳周圍,尤其是咖啡廳背面的位置?”
張藝軒的眼神下意識往陶珩那邊瞥,又努力穩住自己:“沒有啊,我其實經常遲到的,那段時間我都沒來。”
回答後,陳術疑惑的神情更重,他起身與背後的人讨論,擺手招呼部分人離開。
不明真相的普通人坐立不安,他們瞪大眼睛觀察,但凡陳術露出丁點嚴峻的神情,他們便會倒吸一口涼氣。
陳術皺眉。
他們張嘴。
陳術再皺眉。
他們再張嘴。
陳術三皺眉。
他們三張嘴。
檢查已經結束,工作人員剛蹲下身收拾物品,衆人第一時間上前,将陳術團團包圍。
“長官,我,我們會怎麼樣?這是網上那種傳染病嗎?”
“長官,長官你說句話啊!”
“現在網絡這麼發達,信不信我去舉報你們!你們以為有權利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今天還有一個大項目要做,你們付得起責任嗎?”
群衆的情緒激昂,方才還是一副不敢接近的模樣,現在情緒愈發激動。
顯然,他們偷聽到報告的内容,心中起疑。
雷淳旭的反應尤其過激,他的瞳孔嚴重充血,無法控制自身行為,沖上去向陳術讨要說法。
陳術默不作聲,他維持闆正嚴肅的模樣,垂眸确定消息後,才向衆人透露一星半點。
“首先,網絡的言論是不實的,你們不需要過多恐慌,其次......”
又有人湊近打斷對話,他們皆用手遮着唇,陳術一邊聽着,另一邊指揮其他人坐下。
普通人不知道交談的具體内容,但陶珩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