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他奮力回想，自己有家人嗎？好像有吧，是誰來着……就是面前這個人吧。
這裡真的是他的家啊……
家裡……應該要有什麼人來着……
他奮力想要回想些關于“家”的事情，可最終除了一個模糊的'、讓他産生熟悉感的身影以外，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索性将其抛之腦後，換鞋進了門。
沙發上翻閱書籍的男人，驚訝地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又平靜地收回視線，活動活動酸痛的脖子後，便合上手上的書本。
“還不去幫你媽？不然待會她生氣了，咱爺倆都吃不到咯。”眼鏡底下的眼眸深邃，也是他在鏡子裡見過的。
男人斯斯文文的樣子，看上去很像是精通文學的學士。
這個人是他的爸爸……
晶木讷的嗯了幾聲，虛握着拳頭，打算跟着女人一起去廚房。
沙發上傳來一陣低笑聲，晶聽見男人說：“哎，喻歌，咱們怎麼就生了個這麼傻的兒子呢。”
女人笑着回道：“哪裡傻了，就算真的傻也是你兒子，你叫他來幫忙自己也不先做個榜樣，就别在那裡貧嘴了，你看看，他看起來多可愛啊。”
晶一下看看他的母親，一下又看看他的父親，一時間不知道應該站在誰那邊。
“行，一起幹活啦。”男人摘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深邃的眼眸在燈光下閃着光。
他……好像很開心。
沒有哪個父母見到自己的孩子會不開心的，兩人也不然，在見到晶的第一眼，他們激動的情緒，早已不是單單用語音就能表達的了……
當然，面對面前的男孩，心裡陣陣的惋惜與歉意也油然而生。
“哎對，寶貝真棒。”
在他母親的親手指導下，晶膽戰心驚地将成品推入烤箱。
……
我好像，把什麼事情忘記了……
似是察覺到晶的感受，女人好奇地問他：“怎麼了嗎？怎麼一直看着窗戶。”
玻璃窗緊閉着，外邊的世界，在他的眼中模糊一片，構造零零散散，隻能看清大街不清晰的輪廓。
一切都是那麼的虛無缥缈。
忘了什麼呢……
“……沒，隻是頭有點暈。”晶擠出一抹微笑，希望對方不要因為他操心。
叮。
女人聽見烤箱的提示音，撐着沙發起身道：“好啦，我去拿面包給你們。”
男人傾了傾身子，眉眼彎彎，盯着自己兒子不在狀态的樣子，同樣好奇地問他：“你是在等什麼人，還是有什麼人在等你嗎。”
晶搖搖頭，“我不知道……”
為什麼會不知道呢……
屋内的燈光，窗外的朔雪，這兒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像是一場夢境，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幻想。
女人雙手捧着一盆烤面包回來，見自己兒子依舊心不在焉，便拿了個小一些的面包塞到他的嘴裡。
“你們倆聊什麼呢？”
接着又遞給了男人些許，她看着窗外别人家裡的點點燈光，不由歎道：“之前對面那家的孩子，也是隔了好久才過來的。”
“我們啊……既希望能再見見你，再看你一眼就好，又希望你能好好的，後來……過去太久了，差點就把你忘了……”
她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呢。
這裡，究竟是哪裡？
女人攬過晶的肩膀，希望他不要再為其他事情煩心，便說起左鄰右舍的雜事來。
哪戶人家的孩子結了婚要發紅包啊，哪戶人家養了隻小貓小狗，哪戶人家生了個小女兒啊……諸如此類，她卻始終沒有見到晶的笑顔。
晶突然站起身，女人被他吓了一跳。
男人敏銳的察覺到晶的狀況，急忙問他：“怎麼了，是想出門嗎？”他扶着妻子的肩膀，一邊拍着安慰她。
晶不知不覺已經站在門邊，鼻頭驟然有些酸澀。
女人依舊溫和地沖他笑，“外面有重要的人在等你嗎？”
晶在他們兩人的眼底看到了一種情緒，叫做遺憾。
“我……”
玻璃窗上傳來“吧嗒吧嗒”地敲打聲，聲音很輕很禮貌，就像不願打擾屋内的人。
一顆小光球在窗外上蹦下跳，就像在吸引某人的注意。他感覺這家夥他好像見過，回頭看向夫妻倆，他們卻像沒聽見小球的聲音一樣，目光始終留在他的身上。
“那裡……”他指了指玻璃窗，企圖讓兩人給自己介紹介紹這位“不速之客”。
“怎麼了，外面下雨了嗎？”兩人看向玻璃窗，晶沒有在他們透亮的眼中看見那團奇怪的光。
看來他們看不見啊……
待光球幻化成光暈，一陣溫熱的觸感自手背滿溢向全身。
霎時，記憶回籠。
“是很重要的的人吧，别讓他等急了。”男人托了一下眼鏡框，看上去更像在抹眼淚。
女人朝他點了點頭，揮揮手道：“快去吧，這個時候來這裡，确實還是早了些。”
頃刻，身後的門從外被打開，随着光芒的溢入，面前兩位長輩的笑容定格，逐漸模糊、消融于眼底。
都是假的麼……
暈乎乎地出了門，小光球重新出現在他面前，活蹦亂跳地在他跟前繞圈，上蹿下跳，他能感覺到對方這時候到底有多激動。
“久等了。”晶笑眯眯地對它說。
小光球朝遠方走去，又停下來朝晶的方向走了些許，隻想立刻告訴他快點跟自己走。
晶悟了，聽話跟着它。
畢竟是光，總不會像冰一樣把他給凍結。
小光球引領他走向迷霧，他來時的那片迷霧。曆經一番心裡的掙紮，他最終選擇踏入，但願這次，他能夠體會到最初的真實。
小光球消失在霧中，極緻的缺氧感接踵而至，他突然發覺，自從進入昸解招來的霧中，他就沒有正常呼吸過，或者說，他就像不再是活人一樣。
大量空氣灌入肺部，身體迅速回溫，心率逐漸加快……
霧散盡，夢也該醒了。
靠着意志力睜開眼，目光所及之處被水浸染般暈開，等待視線恢複，他恰好看見……看見之晶虔誠地拉起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吻了下去。
身披一席清風，攜無盡暖光，捱過颠沛流離的風雨，依舊不染風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