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無法做到。
我無時無刻都在癫狂地回憶她,開車想,吃飯想,睡覺想。
人群中看到和她相像的側臉,我就幾乎立刻狂奔起來,拽住某個驚訝的路人,複又狼狽道歉。
我在想什麼?
妄想什麼?
誰能比我更清楚,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會有她的存在嗎?
撿回一條命,我怎麼還敢想這麼多?我應該繼續着我的生活,我的學業,潇灑又快樂的重啟我的人生?
我心裡發痛,又癢,仿佛有無數螞蟻鑽進我的血管,啃食着我,細密地化成劇毒流淌進我的心髒。
我恨不得,恨不得把心剝出來,仔仔細細洗一洗,洗掉那些讓我發狂的痛苦和怨恨。
可笑的是,我甚至都不知道可以恨誰。
從長沙出發,沿 G6021杭長高速一路向東,我要去最後一站,宏村。
皖南離我最近,我卻在中國地圖上繞了個大圈。
明明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想去宏村的那棟徽派小樓看看,是什麼讓你畏懼着停住腳步,恐懼着逃跑一樣離開了黃山市?
“膽小鬼。”我嘲笑她。
事到如今還能抱着什麼希望嗎?我嗤笑一聲,你在期待什麼又害怕什麼?不死心的對某種絕無可能的事情抱有荒謬的期待?
啪的一聲,油槍跳了,我拔出來關上油蓋,把自己摔進駕駛位。
汽車使出加油站,重新沖入高速,加滿的汽油在内燃機裡飛快燃燒膨脹,驅動着沉重的車身。
我駕駛着車,輕快地笑起來,心髒感到些許輕松。
這也許是大腦欺騙我的假象,但我不在乎了,我什麼都不在乎。
傍晚時分,我下了高速,開過一段路到達宏村。
南湖邊,畫橋上穿漢服打卡的人很多,各種擺造型的姑娘十分好看,鏡頭一閃,她們露出完美笑容。
風吹過她們的裙琚,絲帶在湖面飄揚。
我垂着眼睛,看着對岸。
橫線分隔世界,粉牆黛瓦青山行人,岸上一世界,水中一世界。
隻可惜鏡像翻轉之後,我的世界沒有了她。
沒有了她的世界,還有什麼意義?
徽派小樓不複存在,南湖岸邊沒有阿甯。
夕陽最後一絲餘韻消失,宏村籠罩在一片黃昏中,橘紅水面朦胧平靜,紅色燈籠漸漸亮起。
我動了動麻木的腳,向前走了兩步,看着水面中的自己。
一個面色蒼白,充滿疲憊的人看着我。
她捂住胸口,眼睛移動了一下,凝視着什麼,又仿佛隻是在看橘紅的天。
你終于死心了。
她扯了扯嘴角,低着頭,再也沒有留戀地離開。
石闆路上,一雙靴子猝然撞入視線。
我十分緩慢地擡起頭。
人潮的喧嚣化成虛無的空白,世界靜得仿佛隻剩下我們兩個。
死寂的心髒狂跳起來,萬念俱灰的軀體長出靈魂。
風掀起她棕色大衣的衣角,在一片暖黃的色調中,阿甯摘下耳畔的藍牙耳機,看着我,她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眼淚卻不斷地流下來。
“……要一起聽音樂嗎?林霖?”
【我屬于你的注定】
【不屬于我的命運】
【不要命不要清醒】
【還有夢能緊緊抱着你】
【愛寫出我的詩經】
【算不出我的命運】
【你給我的命下一輩子再還你】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