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遲春雪閉着眼搖頭,已經顧不得裝醉,翻身将他一把抱住。
落在臉上的吻被打斷,但對方緊接着就反客為主,張口咬住他的唇。
這個吻前所未有的迫切,她熟練找到位置,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很快被粗*暴的力度撕裂。
遲春雪向來是個極聰明的學生,重複着他昨晚的動作,舌尖裹挾着血液在他口腔内翻湧、吮吸,就連嘴角也被淚水侵染,在微醺的酒氣中,他再度品嘗到腥甜與鹹澀交織的味道。
——他們之間的親吻總是這樣,分明次數屈指可數,偏偏每一次都伴随着血和淚,好像沒有這些就不夠完整。
嘴唇也好,鎖骨也好,深深淺淺的傷口此刻并不痛,但不該總讓她流淚的。
本就半醉,加上吻過來的動作太快太急切,率先發起攻勢的那個反而先支撐不住,腦袋發暈,不得不暫時停下,喘氣休息。
分開時,唇舌間唾液粘連,遲春雪才睜開眼,就看到這一幕,像是看到什麼少兒不宜的東西,被吓得又立刻閉上。
即使是在光線昏暗的卧室,也能看出那張臉完全紅透了,她心跳的好快,但似乎沒什麼不适,分明大病一場,身體素質卻好了不少。
念頭一閃而過,艾爾海森并未深究,隻是望着她輕笑,語氣笃定,“你不想和我分開。”
說的是什麼廢話?
遲春雪緩過一口氣,支起身子,居高臨下看着他,話語帶點理直氣壯的埋怨,“明明才結婚,就說這種話!”吓死她了。
遲春雪完全不覺得是自己剛剛哭泣的問題,她淚窩天生就淺,就是很容易哭出來,而且在他面前哭的次數也夠多了,又不是最開始需要努力忍耐,給對方良好印象的時候,艾爾海森早該習慣的。
白術哥哥都說過,情緒及早發洩出來是好事,總憋着對身體不好。
被這麼一打岔,遲春雪早忘了自己之前哭泣的原因,艾爾海森當然也不會去提醒她,“結婚第一天就跟朋友一起喝悶酒,不打算公開我們的關系,看見我還裝醉,回家就哭……”他一條條數着,最後平靜總結:“這樣的态度,讓我很難不懷疑你對這件事是否感到不滿。”
“沒有啊,我隻是……”她矢口否認,但一時竟張口結舌,自己也很難說清這一系列行為背後的深層邏輯。
說不出話來,問話者始終保持安靜,遲春雪咬着唇,悄悄去看他的臉色。
身下的人一直注視着她,眼神并不嚴厲,碧藍色眼睛在昏暗光線中如夜色靜海,有種極為難得的溫和包容。
他的唇上閃着晶瑩光澤,血液與唾液混合着淩亂塗抹,齒痕猶新。
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讓遲春雪不知不覺吐出心裡話,“……結婚都沒有婚禮……須彌的婚姻好随便……”
這不是真正的理由,說的人和聽的人都心知肚明。
但艾爾海森還是認真回應,“我本打算在見過你家裡人之後開始籌備,現在倒也可以提前問,你喜歡哪種風格?須彌的還是璃月的?”
“璃月的!”遲春雪的回答毫不猶豫,也并未超出預料。
“其實……不是婚禮的問題。”她張了張口,最終仍舊選擇一頭栽倒在他懷裡,小小聲道歉:“對不起,學長,我就是……我就是有點害怕……”
遲春雪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你看,結婚第一天我們就吵架了,以後怎麼辦?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無理取鬧?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你能忍到什麼時候呢?”
想到可能分開就開始難過,就算在一起也仍會害怕,無論最後是分開還是死亡,都不是令她滿意的結局。
父母的前車之鑒以悲劇收場,遲春雪實在難以克制自己的恐懼。
“糾正你兩點,第一,我們今天的行為不應該歸類為吵架,隻是因為想法不同需要進行溝通。”
“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一般會使用語言作為交流方式,而不是自己單方面哭泣,隻留給伴侶一個背影,你這種行為在須彌被稱作‘冷暴*力’,恕我無法贊同你對待我的方式。”
“什麼?!我沒有!”遲春雪對這種指責感到難以置信,立刻為自己叫屈!
瘋了吧?!我?冷暴*力艾爾海森?!開什麼國際玩笑!她哪有這個本事?!
“第二點。”沒管她的打斷,艾爾海森繼續闡述自己的觀點,“我并不認為安撫情緒低落的伴侶是一種需要忍耐的行為,盡管律法并沒有對此進行規定,但在我的認知中,這屬于正常夫妻之間應盡的義務。”
遲春雪:“……”
微妙感覺自己被順毛了,這家夥偶爾也會說好聽的話嘛。
按捺下想要上揚的唇角,她反駁道:“可這完全是單方面的吧?我很難想象未來學長會有需要我安撫情緒的時候。”
艾爾海森的情緒穩定到可怕,連大賢者叛亂這種事,都能冷靜地分析計劃,難以想象有什麼事情能打破他的平靜。
對此他本人表示,“每個人都會有情緒低落的時候,我隻是不會放任自己被負面情緒淹沒理智,那對于處理事情沒有任何好處。”
“但我們不能保證這種情況百分百不會發生,我對你情緒的處理是雙向反饋,你不妨将它看作一種提前投資。”
遲春雪看他一眼,頃刻間就明白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眼底笑意怎麼也藏不住,“也就是說,學長不僅不讨厭經常安慰我,還期待着未來的某一天需要我的安慰?”
艾爾海森沒有否認,那就是默認了。
可惜遲春雪依然很難理解這種想法,換位思考一下,如果需要自己每天安慰哭泣的伴侶……果然還是不行,她自己的情緒都不夠穩定,給不了别人穩定的情緒支撐。
周圍的朋友、親人、愛人,無一例外内核強大,即使偶有失落,也能很快自己調整過來,一般不太需要遲春雪去安慰她們。
“人很難與另一個人完全共情。”遲春雪的想法,即使不說出口,艾爾海森也能猜出個六七成,“作為獨立的個體,我們無法感同身受,但可以做到理解彼此,或者不理解但尊重對方的想法。”他一向認為自己與遲春雪正是後者。
她還是沒忍住笑出聲,“所以學長你在教令院的時候,一向不會對其他人的研究指手畫腳。”
即使對方的方向離正确堪稱南轅北轍,但隻要不舞到他面前,他才懶得多說。
“錯誤的思路偶爾也會給人啟發,雖然絕大多數都沒什麼用。”
艾爾海森看着遲春雪的笑容,還是沒有告訴她,她寄到教令院的論文,後來許多修改意見都是他寫下的——作為遺迹考察的同伴,賢者提出的許多問題也是由他負責解答,不然遲春雪怎麼可能人沒到場就拿到畢業證?
幸好他沒說,否則想起那時候拖着病體改論文,改到差點崩潰的遲春雪能當場表演一個笑容消失。
他們的婚姻會在第一天就接受最嚴峻的考驗。
她不知道,所以還能笑得很開心,放下最大的擔憂,和他說着一些小煩惱時,語氣輕松,“和熒喝酒的時候,我還在想,結婚之後怎麼辦啊?我不太會做家務。學長知道的,我睡姿糟糕,不太會整理行李,也不會做飯。”
之前在沙漠,都是艾爾海森負責做飯的,她隻在旁邊根據指揮打打下手。
衣服倒是會洗,但是她絕大多數衣服面料都比較嬌貴,一般會交給洗衣房分類,再按照不同方式清洗,讓她自己來就直接抓瞎。
遲春雪的東西也經常随手亂放,在須彌留學的時候都是請鐘點工,讓對方每周大清理一次。
獨居的時候沒問題,但要同居,說起來到處都是毛病。
她當然不覺得不會做家務有什麼問題,但是未來兩個人住一起,難道要繼續雇人?還是讓艾爾海森一個人承包所有家務?
這麼想着,順嘴就問了出來。
艾爾海森:當然不可能。
“我會做家務,但并不喜歡這種無意義的重複性勞動,目前這棟房子的日常清理是交給卡維的。”
他态度坦然,“未來我們共同生活,在家務方面我可以做幾個參考方案,一起協商解決。”
“等等,家務方案可以等之後再說。”
遲春雪懷疑自己聽力出現了問題,“你剛剛說,卡維……學長?”
“是他。有什麼問題嗎?”
她頓時睜大眼睛,“所以,這棟房子目前是你和卡維學長一起住?我明明記得他有一棟房子,就在附近!”
“事情有些複雜,總之,他暫時沒有落腳點,所以我将這棟房子的一半租賃給他使用,報酬是家務勞動,以及一份房屋設計圖。”
遲春雪面對這樣平靜的語氣,壓住自己想要尖叫的沖動,“所以他昨天是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