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烏發盡散,傾瀉在腰間,被竊藍衣裳襯出淺淡瑩色;雨意綿延,淩亂地貼着曲線,腰身薄如紙片;昭露的白皙肌膚被紅線輕覆,豔色勾魂攝魄。
他恍然回過神,擡起臉時眸光潋滟,水澤氤氲。頰邊有些塵土,卻不污無邪,被細雨洗去。素白的嘴唇翕動片刻,說話軟得不成樣子。
“對不起……”
謝禦面色漠然,一把劍半斜回身後:“你在做什麼?”
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聽到這清冽如玉的聲音時,還是被方寸間的冰寒凍得一抖。
姜枕身形不穩地站起,縮在一邊,把事情如倒豆子般說了出來。期間擡頭看謝禦的神情,他一如既往的漠然,在注意到視線時,隻是微微颔首,表示在聽。
除去花草的那一段,姜枕事無巨細地将經過講出,天邊已經黑雲壓城,大雨滂沱,将兩人淋得像落湯雞。他不可抑制地被凍得發抖,再看謝禦,宛如一枚冰錐,眉目清冷,好像對萬物感知極差,透露着淡淡的疏離感。
姜枕凍得縮了下手,在掌心裡揉搓了兩下,提醒道:“我講完了。”
“嗯。”
雷打不動的敷衍和冷淡,姜枕已經習慣了,問道:“對不起,我該怎麼補償你們呢?”
“不必。”
謝禦很輕地看了他一眼,驅動靈力從乾坤袋裡面取出一把傘,随即撐開。背後那把長劍立刻出鞘,以威逼性命的方式,将姜枕帶到他的身邊去。
雖然濕淋淋的,但被傘庇佑,姜枕還是感覺到了一絲溫暖。他小步地跟上謝禦,輕聲道:“你已經幫了我兩次了,這個靈脈肯定很好,我不能讓你損失——”
謝禦停步,低頭看他:“你很不安?”
“是的。”姜枕不敢跟謝禦對視,隻能盯着足尖,留給他一個發旋,“這件事我做錯了,真的很抱歉,我該怎麼補償呢?”
謝禦從他濕淋淋的長發上收回目光:“無需。”
“一條靈脈而已。”
說完便繼續向前走,姜枕隻能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可是……”
“這條靈脈是我的,不必憂心。”
話又被打斷了,姜枕啞口無言,又回頭看了一眼湖泊的位置,那裡已經因為沒有靈氣而變幻為普通模樣。心下低落,回過頭“砰”地就撞上了謝禦握傘的左臂。
“!”姜枕彈跳回雨中,被掀天斡地的冷風吹得一個趔趄,真誠道:“對不起!”
又吞人家靈脈,又像頭牛似的撞他,成為道侶?成為仇人還差不多。姜枕垂頭喪氣地想。
謝禦并未言語,乾坤袋卻被靈力驅動,随着毛氅被取出時,長劍也轟然出鞘,像根木棍似的将其晾好,遞給了姜枕。
“……”有點太惜字如金了,姜枕接過,感激道:“謝謝你。”
劍尖又熟練地面朝他,促使着他走向謝禦。等将毛氅披好,謝禦也使了一個訣,兩人身上驟然幹爽,這才緩步離開。
姜枕蹭着毛絨絨的圍領,小步小步地跟着謝禦,一邊道:“可我還是還是很愧疚,真的對不起。”
剛才感受了一下丹田,原來已經練氣十一重了,能使出人修的築基中期的實力,難怪天道想要劈他。
可那道渡劫紅雷,謝禦真的不好奇嗎?而且,姜枕目光新奇地看向謝禦背後的那把劍。串着青色玉珠的劍尖,瑩光溢彩,如此淡雅,居然能撞回一道天雷?
仙君的實力不容小觑。
姜枕肅然起敬。
謝禦沒有理會他的“補償”,隻專心地撐着傘,什麼也不問地走。姜枕也隻能閉着嘴,等走了很久,似乎能看見靈舟的影子時,才忽然靈機一動:“仙、”
“仙長,等上了靈舟,我照顧你吧。”姜枕大着膽子,目光希冀地看着他,“你真的很好,所以我不安心,我會盡心盡力地伺候——”
“?”
謝禦将傘塞回了他的手裡。
随即召出佩劍,淩空禦劍而去。
跑得比誰都快,姜枕反應過來時,隻有一個白色小點在遠方消失不見。
“……?”姜枕無措地看了看遠方,又盯了一會兒足尖,最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須臾後,姜枕循着謝禦離開的方向,成功地找到了幾間小屋,去檐下避雨。将傘放下,小心地摩挲着儲物袋,把信箋取出。
他緩緩展開。
見信如晤——
人妖秘事第一章:
一、若是要靠近冷漠的人,不必為撒謊感到愧疚,反而應該更加大膽。尤其是人修,哪怕欺騙自己是他的妻子也沒有問題。畢竟人修是悶騷。
姜枕:“……”
這寫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似乎在暗示他什麼。
騙謝禦自己是他的道侶?
……傻子才會信吧。
但如果說是前世的道侶,卻未必不可。畢竟他是妖,就算不說身份,隻要模糊一點詞彙,就是做夢看見的前世姻緣。
……傻子才會信吧。
姜枕垂頭喪氣地将信箋放回儲物袋,撐着傘慢慢離開了。路上的花草被風雨吹得歡天喜地,一路走過,全是喧鬧的呼喊聲。沿途找了一會兒,最終回到了最開始告訴他“風水寶地”的那塊兒綠植。
看見他,花草一會兒發出驚歎,一會兒發出嘲笑,最終有一句在其中脫穎而出。
“你怎麼沒有被我騙到啊!”
姜枕蹲下身,擺弄它:“你為什麼要騙我?”
花草叽叽歪歪,口吐人言:“你為什麼要騙他!”
拔高的小草茫然了一下,又得意洋洋:“不知道。”
花草口吐人言:“不知道。”
姜枕看了它們一會兒,突然也想變成一隻小草。但這隻不過是一瞬間的想法,因為他已經把那棵拔高小草逮了出來,放在掌心裡揉搓。其他的花草瞬間不随着風雨搖擺了,瑟瑟發抖地盯着他。
姜枕歎了一口氣,挖了一個小坑,将小草放進去立直,注入靈力。不過這次拔高的小草受到了踐踏,口舌不清,需要再修行一段時間才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