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環顧四周,漆黑的夜幕下,這位女子的白衣被鮮血染紅,猶如鬼魅般躺在地上。他左看右看,最後還是不安地喊謝禦:“仙長……”
謝禦抱劍看他,并未答話。
姜枕的内心卻安定了許多。打起精神,試探地走上前,确認重傷的人不會詐屍後,才蹲下去。
“對不起。”姜枕眨眨眼,先給女子道歉,才伸出手觸摸後者的手腕,感受脈象。
紊亂得像在彈奏樂曲。
傷得比元嬰鬼修給謝禦的那一擊還要嚴重。
姜枕瞬間不糾結她的來曆了,有點擔憂地蹙眉,轉首看向謝禦,試探道:“仙長,她傷得很重……我們能不能、”
“不許。”
姜枕呆住:“可是,如果不帶上她,救了也是會被妖獸吃掉的。”
沒有白晝林的怪物庇佑,這裡又雜亂無章,什麼妖魔鬼怪都有。不堅持到她醒來,基本就是奠定死亡的收尾了。
謝禦:“來曆不明,回天乏術。”
他抱着劍,難得多說:“你能救她?”
“……”姜枕沉默,按照他人修的身份,肯定是不能的。
可他也不是人啊,他隻是一隻人參精。
姜枕轉了轉眼睛,小聲問:“仙長也沒有辦法嗎?”
謝禦:“嗯。”
姜枕退而求次:“那我們帶上她吧,石山危險,不能讓她屍首無存呀……”
謝禦抱着劍,事不關己地看着,姜枕的聲音慢慢減了下去,添補道:“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
謝禦漠然地收回視線,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姜枕。”
“到。”被夫子點名的條件反射。
“這世上,除卻人參妖,無人能救她。”謝禦惜字如金,“你是嗎?”
姜枕險些脫口而出一句“是”,但抿住唇,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是。”
謝禦點頭,不置可否。
話已至此,謝禦已經将一天的話量給透支完了。姜枕待在女子身邊,按住脈搏為她持續地輸送靈氣,也有些沉默。兩人僵持良久,謝禦先開口:“寅時。”
這個時候,他們應該繼續往北部行駛了,即使有幾月的時間,但因為秘境高空禦行的限制,徒步走還是需要提前些。可姜枕這下挪不動步,也不想耽誤時間,争取地道:“我們真的不能留帶上她嗎?”
雖然她跟白晝林或許有什麼關聯,但是放任對方就這樣死了,姜枕做過一次,第二次就完全狠不下心了。他很抱歉地看着謝禦,随後下定決心:“你先走吧……我很快就跟上來。”
謝禦神情淡然:“救吧。”
姜枕擡起雙眸,驚喜地道:“真的嗎?”
話音落下,卻一片死寂。
姜枕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謝禦幹淨利落的離開,陷入一陣靜默。良久,直到身影變為黑暗中再也看不清楚的小點,才慢慢回神,歎了口氣。
不再作想,當務之急是先救人。
天性使然,人參妖百年前為妖族治療,職在大夫。但後面慘遭屠殺,代代相傳,隻剩姜枕一個,雖沒有再要求他救死扶傷,可如此,仍舊改不了骨子裡想救助的潛意識。
女子傷得實在是很重,躺在地上,就像是一片單薄的樹葉,風都能将她吹走。裸露出來的手臂和脖頸,呈現出淡淡的青紫色,姣美的容貌也因為痛楚支離破碎,唇色蒼白,鼻息輕微,幹涸的唇難以張合。
姜枕深吸一口氣,随即将手指輕觸地面,四面八方的根須因此而狂歡,傳來地下的聲音。
――沒有。
沒有。
還是沒有。
妖氣會籠罩的距離,空無一人。
姜枕遲鈍地睜開眼睛,望向謝禦離開的方位,又看了看手指,終于确定了,對方已經留下他離開了。
而且,跑得飛快!
姜枕一點也不難過,畢竟謝禦明明能走那麼快,卻因為他的速度而稍緩了一些,這不是進展是什麼?
姜枕已經很好地學會了溫竹的精神。
不過他修為很低,根須探查的地方也不太遠,謝禦走這麼快,全然沒有想等他的意思。說開心肯定是不可能的,姜枕歎息一聲,還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救人要緊!
姜枕摘下銀夾,妖氣撒歡地往外跑,在他再一次道歉後,才撥開女子的嘴唇,将人參血喂入。她的氣息瞬間實質,穩固,臉色也不再那麼蒼白,淺淡的青紫色也随着時辰的流逝,漸漸變得有光澤。
姜枕松口氣,扣上銀夾,将手腕的傷口捂住,站起身。石山下很冷,陰森無比,妖獸又多,半山腰的岩羊說不定都有開光的修為。他要把女子挪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剛才升火柴的旁邊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姜枕說幹就幹,但人修裡好像講男女授受不親。于是先朝對方接連道歉,先後拘禮,才小心翼翼地帶她過去。
做完一切,姜枕發現本來升好的火熄滅了,木柴也用得差不多。火符雖然可以禦寒,但驅逐妖獸卻需要火焰,姜枕思考了一下,先給女子用上一張火符,随後又在草叢中抓到一隻野兔子。
姜枕指了指:“勞煩,幫我照看一下她。”
野兔子:“咕咕?”
姜枕再次重複:“照看,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