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枕明白了,“沒有。”
假謝禦所擁有的記憶,與真謝禦還是有些出入。比如他沒有被抖露仙君的身份,而是以普通劍修開始。
看上去……過得還不錯……
假謝禦似乎還說了什麼,姜枕卻有些聽不清。他的目光專注在身旁的人,心裡略微有些酸澀。他覺得是心疼。
他心疼謝禦。
如果沒有被人透露身份,也沒有那些帶着謊言而前赴後繼的虛僞,謝禦也本該在劍宗長大,成為風光無限的師兄,或者花團錦簇的師弟。無論哪一個,都會比七歲離開劍宗,十年孤寂的要好。
姜枕沒忍住多靠近了謝禦一些,對方瞥下視線,目光所及之處,稍有些柔和。
姜枕戳了下他的手臂,“不插秧了,我們出去逛逛?”
謝禦:“嗯。”
姜枕問假謝禦:“你呢?”
假謝禦的目光在他們身上轉悠了一會兒,“不了,我怕他殺我。”
姜枕:……你還知道啊。
假謝禦要留在衛井這,姜枕便囑咐了些事情,将小雞崽揣在袖口中,跟謝禦出了院子。在外頭繞了幾圈,也沒找到什麼好玩的,反倒是百姓警惕的目光黏在了他們身上,走哪都是。姜枕被盯着不舒服,卻也因此突生出一個奇想:“那個客棧……”
雖然說,那個客棧有可能是乞丐自己想出來的,而翻拟之中沒有,但姜枕還是想去看看。
謝禦知道他的想法,“嗯。”
姜枕不好意思地說:“我不認路。”
謝禦牽起他的手:“無妨。”
姜枕被謝禦牽着東繞西繞,眼見着面前的路愈發熟悉,姜枕内心也活泛起來:“好厲害!”
“嗯。”謝禦牽着他往前走了會兒,是有家客棧,眼見着姜枕撒了手要進去轉轉,忽然開口道:“隻許誇我。”
姜枕停步,回頭看着一臉淡然,好似話不是他說來的謝禦:“……”
姜枕緩步挪了回去,跟謝禦重新牽手:“好,答應你。”
謝禦滿意了。
進了客棧裡頭,掌櫃和小二都跟鬼城的人不一樣。姜枕目光上下看了一圈,小二便湊了過來:“客官,住宿還是吃飯?要吃點什麼?”
姜枕想了想:“吃飯,羊肉湯面。”
“好嘞!”小二拿着小本記下來,本已經往外走了兩步,忽地停住;“您……您是外鄉來的?”
姜枕點頭,“外鄉人不能在這吃飯嗎?”
小二:“當然不是,這樣我們還怎麼做生意?”他把本子夾在腰上,“是這樣,我們這前些日子也來幾位外鄉的客官,說要是有人來了,就跟你們說一聲。”
姜枕心頭一跳,小二道:“您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是熟人呢?”
“不必看了。”二層突然傳來阿姐的聲音,她緩步走了出來,看起來不太高興:“在外面逗留這麼久?”
熟悉的前兆,姜枕準備垂頭聽訓,卻聽謝禦道:“嗯,我帶他的。”
“……”姜枕拉了下謝禦的手。
這是準備被阿姐拍扁嗎?
“哦,那你挺自豪。”阿姐皺了下眉,背後又傳來聲音:“姜少俠,找到衛井了?”
阿姐:“上來再說。”
等人聚攏了,姜枕才發現東風行不在,阿姐道:“不必管他。”
姜枕便隻能收着心神,把來這遇到的事情給說了,包括假謝禦和雞崽的事。阿姐轉了一下杯盞,讓他先将袖口的雞崽給她,随後道:“神樹,你是說它可以淨化人的怨念?”
姜枕:“應當是這樣的。”
“嗯,知道了。”阿姐似乎并不願意談正事,拿到雞崽也是揣在自己袖口裡,“你的劍呢?”
她這句話是問謝禦,但謝禦沒說話,隻是給姜枕添茶。
在阿姐面前,姜枕總有一種被族親抓包的感覺,感覺皮肉都繃緊了。直到一杯茶填滿,謝禦才道:“怎了?”
阿姐道:“借我一用。”
!
該來的果然要來了嗎?
阿姐要搶謝禦的劍了!
姜枕雖然很袒護阿姐,但還不至于讓旁人把心愛的東子拱手讓人。
謝禦掀起眼皮,離開姜枕時,他的目光總是會變得毫無波瀾,像沒有感情的死物。但伸手将避欽劍給出時,還是較為利落。
阿姐接住:“謝了。”
似是看出姜枕擔憂的事,她說道:“你的東西我還有用,倒時和你道侶的一同還來。”
姜枕擺擺手:“還他就行了,我的你若是喜歡,留着便是。”
阿姐笑了下,“不了。”
姜枕也不勉強,他看見屋子裡有一些絲線和銀針,看起來是刺繡作用的。消潇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莞爾道:“一些小物罷了。”
阿姐察覺到,有點冷的說:“這些你便别管,衛井的事我來處理。”姜枕張了下嘴,“嗯,那你要小心,别紮到手了。”
阿姐似乎有點不耐煩:“嗯。”她擡起目光,“今兒是祭竈節,你出去玩會兒。”
消潇解釋道:“我們來的早,見到村外擺滿了花燈,想來熱鬧,你們不如去瞧瞧。”
姜枕:“……好。”
這明顯是趕他們出去了,姜枕沒意打擾,便站了起來,謝禦自然地牽住他:“走吧。”
等下了樓,姜枕讓小二把羊肉湯面給了阿姐他們,便跟着謝禦出了客棧。因為天色還早,他們在外頭逛了許久,直到晨日裡的微風逐漸歇下,而變成殘夏時那完好的顔色。
姜枕眯起眼睛,擡起手遮了半邊地去瞧。謝禦側頭,不看江山如畫,隻看着他。
殘陽從鎏金雲隙間傾瀉而下,将少年冷玉般的側臉染作半透明的琥珀,他細白的手腕被暮色勾勒成淡金的剪影,落入绯色煙霞的瞳眸中。謝禦像是被融進去,化開卻流不走,隻墜入那色澤生輝之中。
姜枕正在看殘陽如火的天,和人群攢動的街道,突然覺得臉上被親了下。他回神,卻有點呆地看了看謝禦,像是沒明白。
謝禦問,“還不習慣?”
姜枕搖頭晃腦:“不習慣。”
“那——”姜枕捂住謝禦的嘴,把那句再親一下按了回去,小聲道:“習慣了。”
謝禦的雙眸總是安靜的,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姜枕卻被他看得有些燙,把手收攏,便又被親了下。他呆了許久,才在走的路途中,輕輕地蹭了下謝禦。
走出了村落,姜枕才發現外頭有多熱鬧。仿佛脫離了死氣沉沉的日子,變成了嶄新的模樣。這本是條荒路,不知怎麼被開辟成如此精美的景設。一些小樓挂着燈籠,飛檐擒着殘霞,小販的攤位整齊,遠方還傳來細水長流的聲,看過去,當真是小橋流水人家的模樣。
姜枕隻愣了一會兒,内心那點高興便被放到了最大,他拉着謝禦進到了人流當中。
他還是第一次參加百姓中的習俗和節日,南海妖族裡沒有這些東西,東洲的繁華更不似如此。這裡帶了些樸實,雖然沒有靈氣給予修煉,卻讓人樂在其中。
姜枕被眼前的燈籠和各式各樣的花燈晃了眼睛,在攤位上都會留步看一看。等到了一家挂着面具的鋪子,姜枕就想回頭給謝禦挑選一番。
卻恍然發現手中已經空了。
這裡很擠,卻被修建出“春江花月夜”的風采。姜枕踮起腳看了一會兒,隻見一衆人頭,沒看見出塵的謝禦。正嘟嚷着回頭,卻發現謝禦站在自己的身後,目光隐隐有些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