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很快便回來了,她提着避欽劍,語氣冷淡:“還你。”
謝禦接過劍,阿姐開門見山道:“翻拟的天地不穩,這些鬼影都是從鬼城來的,跟你們見到的一樣,未來殺死了過去。”
姜枕道:“他們……”
阿姐一口氣說完:“剛才兇了你,别往心裡去。”
突地說了這麼一句,直接将姜枕的思緒都撞散了,他睜大眼睛,鼻頭有些酸。阿姐别過頭,道:“大家都想将痛苦截止,可有人卻能活一天是一天、天地遼闊,各路不同。你有你自己的想法是應該的。”
她似是有些不習慣,又氣勢洶洶:“你聽不見?”
姜枕忙道:“沒有!”
他很開心,眼裡的那點淚花順着笑意濡濕了眼睫,看不清晰,謝禦卻曲起手指,輕柔地揩去。
“對不起,阿姐。”姜枕道。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阿姐坐到一邊,将消潇手裡的符紙拿過來看,略帶贊揚地點頭:“不錯,你悟性很高。剛才的陣法,發揮不錯。”
消潇莞爾:“多謝。”
阿姐看向後邊的山巅,那裡有一團黑影,很明顯:“那就是領主?”
消潇道:“是的。”
阿姐把黃符還給她,不再看了:“可以。它回山峰上有什麼用,衛井遲早會讓它下來的。隻要百姓恨它,它便遲早會失手,必遭天譴。”
姜枕也知道這樣的道理,可是……
“它隻不過想跟衛井換名字、”姜枕心裡壓抑,“雖然傷到衛井,可對方也因禍得福成為修士。現下利用百姓去誅殺它,未免……”
“如果報仇是衛井的道義,我當初是不是應該告訴他,這樣就不會——”
“别這樣想。”謝禦攥緊了他的手腕。
姜枕蹭了下謝禦的臉,“嗯。”
“切。”假謝禦不屑地歪過頭,“我一點都不羨慕。”
姜枕:“……”
阿姐道:“你想那撈什子做什麼,一個人若心中隻有仇恨,你不管做什麼,他都改不了。他要是想變得更好,無需你說,自己便會借風步青雲。”
阿姐道理講了一長串,又改口:“你腦子裡面都在想什麼,隻要停下來就責怪自己。爹娘沒教你,你阿姐總教過吧。”
姜枕道:“我忘了……”
阿姐止住聲音:“忘了?”
姜枕道:“嗯,我有記憶起,就不記得阿姐說過什麼。”
阿姐沒再說話,消潇及時找了話頭:“姜少俠,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罷?”
姜枕便着手安排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百姓們經過此事,想必都會去合雪丹門求藥——”說到這,他卡了殼,突然意識到一件事,“而煉藥師見到成群結隊的百姓撒謊,定然不會傾囊相助。相反,他們早已避世,會更加厭惡這樣的事情,徹底隐居。”
姜枕道:“失去丹門管轄的百姓,會更加信任衛井。而衛井一心要與領主纏鬥,沒有入道前需要丹藥穩固身體。”
那就隻有——
“西荒。”姜枕道,“衛井要去西荒求藥。”
姜枕:“西荒有散修盟,而衛井若離開此地,必然會得知入道。如果不離開,便是百姓日夜颠簸,去到西荒,隻為了他的一己之私,累死數匹馬。”
說到這,他蓦然沉默了下。
大家都以為他要難過。
姜枕道:“我是不是說的有些多?”
消潇莞爾:“沒有。姜少俠能将事情大概說出來,也便好辦了些。你可有見到解決怨氣的地方?”
姜枕道:“神樹。”
“百姓的怨氣随着這幾日的發展會逐漸滋生,到最後不願意投胎的鬼魂、”姜枕道,“不必去合雪丹門了,我已經看見他們被漠視的樣子。而現在,正是西荒那些披着運送糧草的皮子的人。”
姜枕道:“普通的怨氣,并不能會導緻他們不願意投胎,而是執念、”
姜枕道:“消潇,領主可還記得你?”
消潇道:“記得。”
“那……”姜枕有些難以開口。
消潇道:“姜少俠不必猶豫,領主是世襲,已開靈智,我若站在山腳,它也會領悟的我的意思。”
姜枕道:“那阿姐……你跟消潇一起吧。”
阿姐道:“你要讓領主不再出世?”
姜枕搖頭:“不,我想知道,為什麼領主會跟衛井站在一塊兒,它今日并未有殺心,想來是被利用了。如果鬼城有怨氣,想必有它的一份。”
阿姐蹙眉,思考了一會兒:“可以。”
姜枕道:“謝禦,你陪着東風行,看看能不能讓百姓放棄信任衛井的念頭。”他喊的是假謝禦,對方也自然地點了下頭:“好。”
姜枕道:“那我跟……”剛才已經說過謝禦,姜枕明顯感覺到身旁的人兒有些不爽,他改了口,“我跟我道侶去野廟和西荒守着。”
謝禦語氣緩和:“嗯。”
安排妥當,六人分為三隊分開。姜枕和謝禦留在原地,對方靜默地看着他,姜枕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怎麼了?”
謝禦:“無妨。”
過了一會兒,姜枕被他看得實在有些受不住,又問:“怎麼了?”
謝禦道:“道侶?”
短短二字,卻好像在他的唇舌中被呵護,在心尖裡環繞,裹上了世間最甜的蜜,融化在了全身,滋潤了每一處的筋骨。
姜枕禁不住地愣,随後鄭重地點頭:“嗯,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