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恨如果能持續十年,且在對方消失的情況下仍舊滋生、那麼血海深仇就不是最佳的形容。
“是。”消潇道。
但她不欲多說,而是道:“先進内城吧。”
姜枕也不勉強,隻是問:“從這裡出去,能通往暗河邊?”
“嗯。”消潇道,“今日綿延小雨,天色難看,等到子時旺山會敲動石門,注意聽響。”
姜枕道:“記下了。”
接下來的路途,五人在狹窄的甬道裡前進,時而碰到一些機關,從石牆裡彈出暗器和飛刀,但都無傷大雅,一一躲過。
等出了那段路,到略顯開闊的密室裡,幾人才放松下來。石頭做的屋子不大,地面坑窪,光影更是昏沉、中央擺了小桌,上邊攤開本秘籍。
姜枕沒貿然去動,而是用目光探尋:“爐鼎?”
那泛黃的書卷上,赫然寫着《爐鼎千記》,這看上去像是本禁書,鮮少有人閱讀過。
謝禦卻道:“是用人體修行的術法。”
姜枕收回目光,問:“你怎麼知道?”
謝禦:“……”
“年少時看過。”
姜枕蹙眉:“你現在也才十八,年少時是指哪會兒,七歲?十二歲?”
謝禦道:“……十五。”
姜枕道:“少看這些書。”
謝禦:“……”
謝禦覺得姜枕誤會了什麼,因為對方的眼裡寫着“要學好”三個大字。
不過《爐鼎千記》的确是本禁書,但他并非故意找來看的,而是無意間查閱到。
金賀走過來,也看了眼:“爐鼎千記?這不是那本……用人肉,食人血,吞其修為的禁術嗎?”
他道:“……你們别看了,待會兒入魇了。”
姜枕收回目光,見到東風行似乎很有興趣,于是用滄耳織了網,将這本《爐鼎千記》蓋了起來。
東風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消潇正在檢查機關,确認無誤,才轉過頭來:“這是旺山他們放的,不過别擔心,金杖教不習禁術。”
姜枕明白。
不管是哪個宗門,就算低至查無此人的散修,也是明白禁術修不得的。一來,這可恥被萬人喊打。二來,修此術容易入魇,被痛苦的情緒包住,遲早被反噬,爆體而亡。
姜枕将滄耳收回,消潇便将《爐鼎千記》合攏,她四處看了圈,決定放在石牆最高的凹陷處。
消潇道:“幾十年前,‘爐鼎千記’在金杖教内廣為流傳,但被義父明令制止,這才把效仿的氣焰壓下。”
“而有人為了效驗自己的心是否堅毅,便會把《爐鼎千記》放在桌案敞開。長年累月,對此術不感興趣,也算成了。”
金賀上前幫忙,成功将禁書放進凹陷處裡。
消潇道:“多謝。”
金賀道:“不礙事。”
姜枕問:“既然是禁術,何須考量自己、一把火燒了應該更好,沒有後患之憂。”相反留着,如果那天保不齊地看了眼,學了,此生就廢了。
東風行道:“恩人,這就是說和做。說的好聽者,其實一直在留後路。”
姜枕贊同點頭。
雖然還未到子時,但幾日奔波也稍感疲憊,尤其是肉體凡胎還需要休息。姜枕便從乾坤袋裡取了毛毯出來,幾人依地坐下。
姜枕照舊靠在謝禦的懷中,見到幾人都靠牆阖眼,自己的思緒卻陡然雜亂起來。
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臨近内城,旺山的話便愈發放大:箫遐可以用金杖找到消潇,他們之前便知道,但現在範圍更小,發現是遲早的事情。
那是什麼讓消潇奮不顧身地敢進去,或者内心又怎樣的底氣?
因為不是消潇,就算确切地說了,也會存在猜忌,所以姜枕不打算追根到底。
他是為了恢複謝禦的修為而來,所以需要全心輔助一個可以操縱金杖的人。而這個人,私欲的教主不行,陰毒的箫遐不可。
那就隻有消潇。
姜枕揉了揉眉心、消潇要當教主?
定然可以。
百年前落棠城公主可以一舉拿下金杖,成為率領百姓的帝王且經年不朽、并非旁人自以為是地“放過”,而是她有足夠的智慧和心懷的動容。
三位派屬中,沒有人比消潇更适合當教主。
而且姜枕估量,她也的确有這樣的心思。
想的太多,姜枕腦仁疼,他阖上眼睛,手腕卻忽地被握住,謝禦很輕地環住他,嘴唇碰着他脹痛的太陽穴:“還好嗎?”
姜枕睜開眼睛:“還好。”
謝禦便沿着他的鼻骨,親吻到嘴唇那。姜枕一時間緊張起來,驚慌的眼神看向四周,好在沒人醒來。他們兩個就像是偷腥的貓,害怕被漁夫打攪。
謝禦問:“不要想太多。”
謝禦抱緊姜枕:“有很多辦法可以解決,我不希望你選難過的那個。”
姜枕躺在他的臂彎,手向上摸着謝禦的臉,他沒有說話,心裡卻逐漸安穩下來。
…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姜枕都閉上眼淺眠了會兒,突然聽到石門處的敲擊聲。
謝禦睜開眼睛,聲音很低:“來了。”
大家都站了起來,消潇率先過去,背部貼着石門,聽到旺山說話:“是我。”
幾人放松下來,姜枕過去幫忙,一起将石門推開。伴随着簌簌抖落的灰,更長的隧道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