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過去多久,姜枕仍舊會記得,此時的小四微地張開嘴,目光躲閃之際,流露些輕的哀傷。
姜枕指尖纏繞着謝禦的發絲打轉,此刻停下:“她知道。”
小四“嗯”的聲,艱難地說:“小姐向來聰慧,定然是發現了。”
他忍不住苦笑:“但原來,這麼明顯嗎……連你都能看出來。”
姜枕:“……”
說話就說話,不要人身攻擊。
姜枕道:“金杖教的派屬錯綜,消潇又十年未歸,底下要反水的人很多。從暗河開始,旺山就已經暴露了。”
小四忙道:“為什麼?”
姜枕彎了眼眸:“消潇傳遞信開始,旺山就已經将事情抖露給教主,卻偏要做出副被迫發現的假象。”
“暗河邊巡邏的人巧合的走,又倒黴的來。”姜枕道,“都是定好了的。”
小四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姜枕問:“教主為什麼不殺她?”
小四艱難地張口,卻隻是搖頭。
姜枕問:“他在等?”
小四道:“是。”
姜枕收攏心神,大緻明白。
恰逢這時,謝禦睜開眼,跟姜枕對上目光。小四明顯緊張起來,見劍修坐直身體,眼眸跟淬冰似地看他。
小四道:“……我并非故意反水。”
姜枕點頭:“都是自己的意願,無需道歉。”他靠在謝禦的臂膀上,“教主要将她置于甕中之鼈的境地,心腸太狠,不是明主。”
姜枕道:“你也被威脅了?”
小四點頭:“我……”
他突然驚慌失措起來。
不為其他,而是本應該熟睡的消潇,此刻也睜開眼睛。發生的事情似乎并未影響她,神态自若地看過來。
小四道:“小姐……”
“嗯。”消潇道,“說吧。”
小四抽了抽鼻子,道:“您離開的這十年,人走的走,散的散,離不開金杖教的大家,都各尋生路。我們被迫離開您,卻也必須忠誠新主。”
消潇道:“這很好。”
本以為有頓臭罵和分道揚镳的小四,聞言愣住,他的目光裡燃起些希冀,道:“您不恨我嗎?”
消潇反問:“為什麼要恨?”
“我現下肉體凡胎,你不殺我,都算是恩人。”消潇淺笑,姿色晃眼。
小四道:“不是這樣的……”
“昌姐呢?”
姜枕打直身體,跟謝禦對視:說到重點了。
小四閉上眼睛,一時間沒敢說。
消潇挑眉:“都離開了?”
“是……”
消潇卻并不意外,點頭:“有生路,都好。那百姓的事情,她可上心了?”
小四說:“昌姨一直關心此事。”
消潇這才放松下來:“那便好了。”
她甚至沒有追問教主的事情,正像是甕中的鼈,等待着被捉的命運。
姜枕跟謝禦站起來,既然教主知道,那底下的人也傳遍了,他們不需要藏着,可以出去透氣。
不用多說,消潇明白他們的去意。
謝禦幫他推開門扉的刹那間,姜枕卻聽見小四在說:“這麼些年,我一直跟着少主。小姐,他對您真心實意,絕非作假。”
小四說:“我實在不忍心您再這樣下去。”聲音哽咽,看着養大他的人,被挑斷手腳筋太過絕望,每夜回魂,都是滿目的血。
小四提議道:“您就跟着少主,平安些吧。”
姜枕暗道不好。
剛回過頭,他便被謝禦捂住雙眼,有力的臂膀攬住他的腰肢,輕松地抱了出去,門扉徹底被關上。
外頭月光正甚,撒下些銀般的海洋。
姜枕聽見裡頭,刀入血肉的聲音。
他本不算焦急,隻擔心消潇出手,做看她自己後悔的事。可聽到小四的哭喊聲,才意識到不對。
他看向攔着自己的謝禦,後者說:“走了。”
話落,謝禦便不容置疑地将姜枕抱了起來,輕巧地摟在懷中。
姜枕想要掙紮,卻見謝禦低下頭,跟他貼着臉頰,聲音很低:“她會想通的。”
而自己,并不想看見姜枕為事所傷的模樣。
姜枕眨眼,歎息聲,還是伸出手抱緊謝禦的脖頸,小聲說:“我好擔心你。”
不管是怎樣的事情,他都最擔心謝禦的狀态。害怕任何的差錯,導緻原本的軌迹變更,而謝禦得不到好的結局。
姜枕不安地在謝禦的唇邊親了下,對方摟他摟得很緊:“别擔心。”
謝禦說:“都會好的。”
姜枕明白。
無論是謝禦身上的“詛咒”,還是消潇噩夢的過去,都會迎刃而解的。
姜枕也誠心地這樣祝願。
而與此同時,屋内的小四哭成淚人,手是抖的,不敢去碰消潇肩上的傷口。他艱難地開口,淚水便立刻鑽進去,嘗到鹹味。
“您這是何苦呢……有什麼事情,您朝着我捅。”小四說,“您對自己好些吧,小姐,小四求您。”
鮮血染紅了消潇的半邊肩膀,她将匕首扔在一邊,眉目攏起,神色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