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的書房在鎮北軍蒼州大營議事廳附近。教完了課,沈郁離來找他的時候已是午後。
小公主對于這樁突然安排到她頭上的差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用心。聽她說明了來意,蕭弘随即帶她去看挂在牆上的戰圖。
“這個行嗎?”他問。
沈郁離點了點頭,視線落在那張戰圖上,從臨興到蒼州,又沿着玄水細細勾勒大晏的疆土,最終停在了玄水北岸的一點。
“這裡是……翼州城?為什麼被劃去了?”
“翼州城已經不存在了。”蕭弘伸手撫過戰圖上被劃去的字迹,“二十多年前達钽人南侵,第一場大戰便是在翼州。後來翼州失守,達钽人放火燒城,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城中一切化為灰燼。時至今日,那裡依舊是一片焦土。”
“當時城中的百姓呢?”寥寥數語,沈郁離聽得驚心動魄。
“沒逃出來的都死在那場大火裡了。許多人說,在雷雨天時,那附近還能聽到當年那些亡靈的哭号。”他的聲音平靜而低沉,像是在說一個遙遠的故事。
“真的有鬼哭之聲?”
“翼州風大,想來隻是風聲。”
“達钽人為什麼要焚城?”
“不清楚。”蕭弘搖了搖頭,“達钽人素來以戰養戰,破城後常常屠城搶掠。縱火焚城會燒毀城中财物糧草,并不符合他們的做派。或許是為了恐吓震懾吧。”他說着将那幅戰圖取下,卷好遞了過來。
當時翼州城中有多少百姓,其中又有多少的老弱婦孺,他們又該是如何的絕望。廣甯王蕭弘生于翼州失地,自幼孤苦,少年攜劍而歸。他的故事,在京中早已被傳得家喻戶曉。死在翼州那場大火之中的,是否也有他的親人……想到這裡,沈郁離忽然有些後悔問起這些事情。
蕭弘身上有一種極緻的冷靜自持。說起翼州舊事,他并未表現出任何明顯的情緒。或許這才是戰神該有的樣子,見慣了厮殺,見慣了生死。她看不懂他。
接過戰圖,沈郁離離開時滿懷心事,險些在門口和迎面走來的齊懷安撞上。慌忙避讓時,一小卷羊皮信從齊懷安手中掉落。不經意間,沈郁離瞥到那羊皮上烙着馬頭印章,上面的文字與漢文相似,又不是漢文,看上去像是達钽人的文字。齊懷安急匆匆将那羊皮信拾起卷好,抱拳向她一禮,又朝蕭弘的書房而去。
無心的一瞥讓沈郁離忐忑不知所措。達钽原本沒有文字,如今的達钽文是當年巫侖德祿一統草原後命人創制,許多文字都是在漢字的基礎上改造而來,有些表音,有些表意,有些甚至是直接借用了漢字。她不懂達钽文,但大緻能看懂其中一些詞彙。“廿三…子夜……秘晤……”馬頭印章該是族徽一類。既有族徽,必是貴族。蕭弘為何要約見達钽貴族?廿三……若是日期,那便是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