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龍威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在黑暗裡越陷越深，掙紮着想爬卻爬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明顯頓了一下，但程然沒有回答。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梁柱上的南希落一下子不習慣，忍不住看了一眼下面發生了什麼，她看到龍威，随後視線無意中掃過他的手腕，隐隐的，有一個‘迦’字浮現，龍威是……迦葉的契靈人？南希落怔住了，直到左手手腕的‘然’字傳來刺痛，她心中一驚，身形一下子消失在了紙醉金迷過後的酒吧中。

月色清寒。

唐全架着連走路都困難起來的程然走出廢棄大樓，向停放在工地門口的改裝車走去。他終于知道為什麼今天早上程然指明要帶着他來了。

“老大，車鑰匙……車鑰匙在哪？”

“車鑰匙？呵呵……什麼車鑰匙！”程然毫無征兆的猛一揮手，整個人失去重心向右偏了幾步。

“老大，老大，你慢點。”唐全扶穩程然，艱難的空出一隻手在程然身上摸索鑰匙。程然本就比唐全高了點，現在又幾乎整個人重量壓在唐全瘦小的身子骨上，唐全腰直不起來，低着頭，隻好憑感覺去摸程然身上的口袋，然後他的手一路下移直到摸到了一個直挺挺的東西，他急忙縮手，臉一下子紅到耳根。

痛打落水狗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被壓的隻能低着頭的唐全，看到地上多出了幾條人影，他極為艱難的擡頭，看到大概十個人人手一根棍子正向他們走來，當先一人應該是瞎了一隻眼，戴着海盜一樣的眼罩。

“你……你們要幹嘛？”唐全聲音發飄，幾乎又要小便失禁。

瞎眼龍武獰笑道：“程然，當年這麼多栽在你手裡的弟兄，二哥能忍，我卻吞不下這口惡氣。”

“你他媽誰啊，在這裡瞎比比！”程然皺眉，酒精作用之下，語調格外的沖。

唐全吓壞了，他簡直想封住程然的嘴。

龍武愣了一下，随後笑得更加猙獰，充滿譏诮，“逃兵，我都替你感到羞恥，做了逃兵就想混一個保護傘，你和航遠，全他媽是孬種！”

“給老子閉嘴！”程然發狠了，“航遠的名字是你配叫的嗎！”

“老大，老大，順順氣，順順氣。”唐全要哭了，心裡不斷念道我佛慈悲，賠笑着對龍武說：“我們家老大喝多了，說話有點不過腦子，您别介意。”

顯然沒有人想理會唐全的存在。

“我大哥一條命，我的一隻眼睛，今天，在龍城，老子全讨回來！”龍武說着，招呼着小弟一擁而上。

程然也正好在氣頭上，他将唐全推到一邊，和十幾個人扭打在一起。但他實在是喝了太多酒了，胃燒灼的厲害，視野也模糊不清，頭暈的更是要炸了，很快，肩上背上就被挨了好幾棍。

唐全吓得厲害，但也見不得老大被打成這樣，一邊哭一邊沖上去：“老大，我……我來救你！”他覺得叫一叫哭一哭好像能壯膽。

唐全擋在程然前面，替他挨了幾棍，龍武一腳揣在他胸口，又一棍打在他肚子上，他整個人嘔出一口血倒翻出去，撞在程然身上，把他一起撞得向後飛去。但程然落入了一個可以說是溫軟香甜的懷抱中，雖然接住他的人身子其實很冰冷，她身上的味道也不香而是清清冷冷的氣味。可憐的唐全就沒有這種待遇了，他毫無疑問的重重摔在了地上，抱着肚子痛得打滾。

南希落剛接住程然，程然就吐了她一身，經過剛剛一番動蕩，他實在是忍不住了。南希落簡直要爆炸，“怎麼喝不死你！”

憑空出現的女子讓龍武失神了一下，但很快他重整旗鼓。

南希落連多餘的一眼都不想看他，她的目中閃過殷紅的光，地上的棍子在同一時刻像是脫離了萬有引力全部浮在了空中，見此異象，所有人驚叫着‘鬼啊！’便撒開腿狂奔。

“喂，程然，程然！”南希落沒好氣，但連叫幾聲他都沒有反應，身體滾燙。

身旁唐全低咛了一聲，就要站起，南希落突然想起了幾天前在寵物店裡這家夥用熱水兜頭蓋臉澆了她一身，于是毫不猶豫一拳打在他右眼上，唐全兩眼一翻，這下徹底暈死過去。

“程然，你，好，你有種。”南希落很想一巴掌過去把他扇醒，她撐着他的身體轉了個身，然後将程然抗在背上，一步步往回走，嘴裡念念有詞，幾乎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在走路帶來的上下震動下，程然的頭偏了一偏，無意間蹭到了南希落的肩窩，繼而蹭到了她的臉。在肌膚相觸的一瞬間，似有一股電流酥酥麻麻，南希落的心忽然空了，她呆呆看着前方，寂靜的黑夜隻餘下她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