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陣暴雨過後，雨勢漸小，風卻越發涼了下來。秦筱走到窗邊将窗戶關緊，卻好像依舊有風從不知什麼地方吹來，吹得她的心涼飕飕的。

航諾蜷腿坐在沙發上，埋頭拆卸着秦筱送他的變形金剛玩具，擎天柱的一條機械臂被他掰斷，腦袋也被他擰成了一個很怪異的角度，他的動作忽然慢了下來，擡頭視線穿過了休息室的門，落在了空無一人幽暗的廊道上。

哒，哒，哒……宛若玻璃珠落在空蕩蕩地面上的聲音，一個金發碧眼的小姑娘穿着蕾絲花邊的公主裙，足尖輕盈的點地，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高速靈動的旋轉，她微微仰頭，旋轉着前進，目光卻詭異的始終與航諾對上。

那是一張如紙糊般慘白的臉。

小女孩向航諾伸出一隻手去，碧色的眸子裡跳躍着些許火光。

航諾漸漸放下了手中被他蹂躏的不成樣子的擎天柱。

小女孩旋舞着一步步退後，航諾亦步亦趨，呆呆跟着女孩的步伐，臉上說不清是好奇還是疑惑。

啪嗒一下，他轉開了門，走出了房間。

秦筱被聲音驚動，回身看時已不見了航諾。

“諾諾？”心頭閃過一絲不安，秦筱加快步伐向打開的門走去，背後毫無征兆的湧來一陣疾風，一個手刀精準的落下切在她的脖子上。

………………

事故現場，警務人員忙前忙後做着事故善後。

邢浩癱在酒店大堂的軟沙發上，雙手将頭發抓成了個鳥窩，腳邊一地的煙頭，幾十通電話處理下來，嘴皮子都磨破了，并且成功磨練出了名副其實的深沉煙嗓。

“你怎麼确定屍體裡有林東的？”程然從門口走到邢浩身前。

“那是老子确認的嗎？”邢浩皺了皺眉，“調查科對了今天到工廠的工人名單，屍體中多了一具，林東的妹妹又提到他哥今天要來巡查工地。于是老子就被告知了。”邢浩眯起眼來笑了笑。

“做DNA比定。”

“這麼多分不清誰是誰的屍體，一具一具比對下來太浪費時間。”邢浩擺了擺手，“況且根本沒這必要，死的人肯定不是林東。殺昌炀的也不是林東，真正的兇手将犯罪現場所有的證據都引向林東，然後再造成林東死亡的假象，以為這樣就能逃之夭夭麼？不過爆炸這一手确實狠，所有蛛絲馬迹可能和案件有關的目擊者都給炸沒了。”

程然挑眉，“沒有實質性的證據，就反其道而行之琢磨動機。置死地而後生，其實兇手設一整個局都是為了保全林東，從最開始的嫁禍，到後來三十八人陪葬的炸死。隻要林東死了，殺人案不了了之，建築公司欠下的巨額債款最多也就是以宣告破産的方式能還一點是一點，還能炸一筆數目不小的保險費和賠償費。或許兇手本身就對東欣公司還保有情感，雖然公司無法繼續下去已成必然，但也許到手的保險費賠償費就能補上那部分虧空，至少不用宣布破産，公司能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邢浩逐漸跟上程然的思路，“但兇手不惜用公司内38名工人的生命設下整個局，他對公司裡的人并沒有感情，隻是對這個公司有感情。兇手滿足的條件，對昌炀有恨，想方設法保全林東，單純留戀林東一手創建的東欣集團這個招牌……”

程然從邢浩眼中讀出一抹了然，點頭道：“林欣。”

邢浩不動聲色看着程然，随後沉聲道：“你怎麼解釋監控錄像？前台确實看到林東問了昌炀住的房間然後上去找他了。為什麼不可能是林東自導自演一場騙局就是為了給他自己洗脫罪名，你不會就是因為南希落站不住腳的男人見男人一定會穿衣服的可笑理論就推斷一定是個女人做的吧？”

“我們現在不也在做站不住腳的推理？”程然笑了笑，眼底有不易察覺的陰冷一閃而過，“精心設的局一定會追求它的利益最大化，而如今這個用這麼多無辜之人血染成的局，利益最大化即是林東成功出境，在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改頭換面重新開始。從兄妹倆的感情看，林東謀劃了一切，他不會單獨把林欣留下來，因為留下她很有可能意識到屍體的異樣，但換過來看，一切就理所應當了。要怪隻能怪林欣出現在現場的時間太過于恰巧，還有，戲演得太過，看都不看就撲過去随便對着一個人哭。”

以及……從林欣的眼睛裡他認出了那個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清潔工，之後前台描述的清潔工也應該就是她。當然他并未把這件事告訴邢浩。

邢浩擡頭看了程然有幾秒，随後整個人放松下去，用一種更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他點了根煙，眼神中多了幾分戲谑，“程然，不得不說，你有時候看人看事還是蠻準的。可惜普通玩家到底是比不上氪金玩家的。”

程然怔了一下，邢浩随手抛了一根煙給程然，然後吐了個煙圈接着道：“那個害我沒了年終獎的女人，破綻太多。實話告訴你吧，半個小時前肖靜已經查出了在奶茶投毒殺人未遂的姑娘，冉依依的經紀人曉月，她改了林蘭奶茶的訂單，并在接手後再每一杯奶茶裡都投了毒，同時也投了解藥，解藥溶在布丁裡，他料定不喜歡甜食的昌炀不會去吃布丁，怎料昌炀壓根連奶茶也沒來得及喝。”

“那丫頭承認了，因為昌炀騙她上床幹了她卻沒要她，現在又開始騙她的依依姐了，新仇舊恨一起，于是動了殺機。哦，這當然不是重點。”邢浩很享受的又吸了口煙，“其實冉依依不是兇案的第一目擊者，曉月之前過去确認過一次，沒見到昌炀，卻在他屋裡聽到了女人的聲音。雖然監控錄像還不能解釋，但我已經讓部裡人大張旗鼓的散布消息出去了，如果是林欣動的手，她一定會回去解決掉所有可能暴露她罪行的人，到時候就算沒找到實質性的證據，她也該為她那行為百口莫辯了。我呢，現在就在這舒舒服服等喜訊了。”

程然沒有說話，隻是默默的從褲袋裡掏出打火機點燃了邢浩随手抛給他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