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奏樂聲不斷,很是熱鬧,蘭堤楓心不在焉地看着身側的空位,忽然被桌案上的酒盞吸引了目光,目光暗了暗。
他拿過酒盞将殘存的酒液一飲而盡,舌尖輕舔過杯沿,回味那陣似有若無的清香。
“沙陀酋長到!”
“當啷!”蘭堤楓猛然擡頭,酒盞失手掉在地上,滾至了腳邊。
幾名烏丸士卒迎着一名花白老頭走了進來,老頭步履蹒跚,捧着一肥肚,身穿錦衣綢緞,頭戴金珠,身後還跟着一名容貌豔麗的異族少年郎。
蘭堤谟瞧見來人,大為驚喜,“快,快請酋長上座!”
“這場宴席若沒有您在場,連喝酒都沒了滋味!”
沙陀酋長開懷大笑,滿是溝壑的臉皺成一團,像那幹裂的泥團子,“大汗您真是客氣,我老了,不像你們這些年輕人有精力,你說是不是,楓兒?”
他挪動步子,徑直坐在蘭堤楓的身側,戴滿翡翠金銀的肥手按在對方的手上,“楓兒,一連好幾日都不曾見你,我對你甚是想念,今夜......”
蘭堤楓霍然起身,強行壓下翻騰而起的怒意和惡心,牽出一抹苦笑,“本王身子不适,先行告辭了!”說罷,頭也不回地逃離了宴席。
“嘔嘔嘔——”
夜色昏沉,蘭堤楓扶着牆沿幹嘔不止,連湯帶渣吐了幹淨,可那陣惡心揮之不去,直至嘔出鮮血才罷休。
他瞬間失去所有力氣,順着牆沿滑坐在地上,擡頭望向被黑夜籠罩的弦月,似乎自己也被困在一團黑霧裡,再也出不去.....
“啪嗒啪嗒!”一道腳步聲快速襲來,蘭堤楓猛然起身,正好撞上一道白影。
“沐玉!”他目光一亮,唇角的笑意還未來得及勾起,就被一腳踹飛在地。
“噗——”蘭堤楓重重摔在地上,猛然噴出一口血。
“蘭堤楓,你個卑鄙小人!”沐玉帶着怒意而來,不等對方反應,一拳招呼上臉。
蘭堤楓腦袋一偏,頭暈目眩,連忙抓住對方揮來的下一拳,“等等,你這是在做什麼?”
沐玉不言,隻是一味的洩憤,拳頭如雨點般打在蘭堤楓的身上,沒多久人便倒地不起,她打累,這才揉着發燙的拳頭質問。
“那欺辱百姓的士卒為何不懲治,他們連畜生都不如,竟然将百姓當成獵物,同類相食,若沒有你的授意,他們如何敢荒唐行事?”
“嗬嗬嗬......”蘭堤楓失聲狂笑,緩緩從地上起身,唇邊的血淌過下颌,多了幾分嗜血的瘋癫。
沐玉吓得後退一步,“你又發什麼瘋!”
蘭堤楓湛藍的眸子瘋狂顫動,望向她的眼神越發晦澀難辨,讓人莫名膽寒。
“烏丸生來便是沙漠之主,同狼共生,骨子裡就帶着嗜血的野性,吃人是在尋常不過的事,這古蘭原本就是烏丸地界,是中原将它搶了去,如今我們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殺了那些外人,又有何不可?”
沐玉張了張嘴,卻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
蘭堤楓忽然湊近,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刻迸發出來,“玉奴珠,别再一次一次試探本王的底線,若本王想,也可以吃了你......”
“嘣!”話音未落,他突然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再次噴出一口血。
“咳咳咳......嗬嗬嗬玉奴珠,本王可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嗬嗬嗬.......”蘭堤楓躺在地上發笑,血從口中源源不斷地冒出來,甚為駭人。
沐玉陷入一片惶惑之中,隻覺眼前的人瘋癫得可怕,掀起的殺意因為沐桃的到來戛然而止。
“小玉兒!”沐桃匆匆趕到,瞧見躺在地上的蘭堤楓不免一驚,“發生什麼事了?”
沐玉一言不發,拉着她轉身而走,留下蘭堤楓一人在原地放聲狂笑。
兩人一走,海尼爾找了過來,“殿下,沙陀酋長邀您一聚。”
蘭堤楓的笑聲戛然而止,盯着沐玉消失的路口,不帶一絲情緒地應了一聲,“知道了......”
——
翎城
夜深人靜,禦書房内依舊燈火通明,夜風吹過,一縷黑影從窗口一閃而過。
“陛下,古蘭有消息了。”一封信函随着那道沉悶的人聲,落在翎宣帝的手邊。
翎宣帝打開信函,瞧見裡面的密密麻麻的字,雙瞳猛然一縮,“來人,傳兵部尚書——鄭國南入宮!”
夜風吹散了天際的層雲,露出半截明月,兩人一燈籠一搖三晃,穿梭在皇城中,一路駛進了禦書房。
司殿太監行至翎宣帝身側,低聲道:“陛下,鄭尚書到了。”
翎宣帝低頭批着奏折,“進來。”
一名身穿紅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進殿行禮,“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翎宣帝放筆擡頭,臉上牽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鄭愛卿請起。”
“聽說愛卿近日新添了一名麒麟兒,好福氣啊,朕讓人打了一枚金鎖,愛卿看看,可還喜歡?”
話音剛落,司殿太監已端着一檀木盒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