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裡即将有喪事,主家蒙着一層陰雲。
不少黎家親戚還是一起住在這大宅院内,老宅路上曲折回環,黎予青見到了不少原主記憶裡出現過的面孔。
有些彬彬有禮,客氣疏離;有些帶着明顯的敵意和算計;另一些則是漠視,沒什麼感情。
黎予青雖說是個不喜歡惹事的,但防止别人突如其來挑事,他還是格外關注并記住了一些敵視的人。
不多時,助理把他引到了老宅最恢弘的建築面前。
男助理出聲道:“小姐很久沒來過了吧?這是老先生的住宅,您若是有時間,還是能來看看他老人家的。”
在黎家工作了那麼久,男助理還是知道這一家子為人的——
都死鴨子嘴硬,心事憋在肚子裡就是不說出來。
女助理也委婉幫腔:“是啊,老先生嘴上雖然不說,小姐您的照片老先生可是每天擺在床頭呢。”
黎予青張了張嘴,剛要說話,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從門裡鑽了出來:“誰說我每天看這死小子的照片了!”
剛還幫忙說話的助理:“……”
黎予青眨了眨眼,迷茫地望過去,就看到頭發花白的老頭自個兒拄着拐杖,氣咻咻地推門走了出來。
……好,很有精神氣,瞧着就是能把原主幾口水噴死的主。
老頭挑剔地上上下下打量黎予青,陰陽怪氣地說:“怎麼,今天不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點了?”
黎予青:“……”
針對這種小老頭,黎予青有自己的解決辦法。演技爛不是問題,讓對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就好。
這般想着,黎予青低下頭去,叫爺爺看不見他的表情。随後,他攥了攥自己白色襯衫的衣角,聲音放輕了許多,顯得柔柔弱弱,整個人像是一朵在寒風料峭中堅強站立的小白花:“這不是舅奶奶不太好麼?來見老人,我穿得花枝招展,感官不好。”
爺爺嗤了一聲,拐杖敲着地面,“笃笃”幾聲脆響,聲音還是難掩陰陽怪氣:“沒事,你穿鮮豔點,咱們敲鑼打鼓送她走。”
黎予青一噎。
怎麼瞧着,這爺爺也不是很看得慣那舅奶奶?
莫非……拿“舅奶奶快不行了”的借口逼他回老宅,實際上就是小老頭想見孫子了吧?
幾番猜測變幻,門前的爺爺卻站不住了,他又是猛地錘了好幾下拐杖:“你們三個在我門口呆站着,當門神啊?趕緊進來!”
三個門神連忙唯唯諾諾應了一聲,才鑽進了屋内。
爺爺一邊慢騰騰往客廳的沙發挪,一邊朝黎予青嘟囔:“總之,你等會兒看兩秒就走吧,别給那老家夥唠叨的時間……”
頓了頓,他才勉強嫌棄地說:“也别把人氣死了,我不好交代。”
回頭又看看黎予青的衣服,眼一瞪,小老頭還是放不下自己的傳統:“你這女裝,真不能換下來?”
黎予青心說他也想啊,但現在不是時候,說不定他換了,這雷又劈下來弄死他。
于是他搖了搖頭說:“不能。”
爺爺不滿地大聲啧了一聲:“行行行,你大了,我也管不住你,反正連修遠的話你也沒聽過……”
黎予青保持着溫和的笑容,攙扶老人坐下,但沒有接話。
爺爺睨他一眼,嘀嘀咕咕:“真是大忙人,想見一面都不行!”
黎予青沒氣惱爺爺說話總是帶沖,而是繼續選擇扮弱:“這不是想着女裝老惹您生氣,對您身體不好麼。”
爺爺還沒張嘴,黎予青繼續說道:“一回來就得吵架,還得遭親戚白眼,我也不想礙着大家眼。”
他垂下眼,縱然面無表情,但多心的人總能從他身上讀出一種脆弱感:“與其被讨厭,我還不如自己走開……”
也不是沒有接觸過驕縱版黎予青的助理們:“……”
轉性了?他們這是換了個大小姐?
爺爺注意力成功被轉移,憤怒地脫口而出:“誰敢說我黎耀光的孫子!”
黎予青擡起鴉睫,一雙桃花眼潋滟着水光,嘴唇嗫嚅,欲語還休。
看見黎予青這麼怯懦,連背後貶低自己的人都不敢說,爺爺一氣打不上來,拉着黎予青就要往外走:“走走,我給你撐腰!趁着那老家夥沒死,再氣她一把!”
爺爺早看不慣那舅奶奶,若她不是亡妻的親戚,指不定拐杖早拍打到那家夥背上了。
這不剛好來了個開罵的理由?
被拉着往外走的黎予青神色如常,隻有眼睛還泛了點紅意。
這具身體眼睛敏感,揉兩把就會淌下眼淚,就是方便。
看得瞠目結舌的助理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