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歲朝而來？”黎予青緩慢地咬字重複，一手支頤，拿着湯匙，慢條斯理地攪動着湯蠱裡的濃湯。

他裝作望風景瞥向窗邊，茫然的男鬼坐在窗邊，疑惑地看看黎予青，先揚起笑容安撫一下某人，再思索着觀察向裴翊。

如果是為了調查自己的死因，怎麼還找上黎予青了？看原來那個“黎予青”以前楚楚可憐但鼻孔朝天的模樣，真有人覺得“她”能殺人？

裴翊淡然點頭：“不錯，如果黎小姐有關心過娛樂圈的話，應該就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拍過電影了。”他雙手交叉，手指覆在指骨上，用力得指殼都泛了白。

他繼續說：“我一直在調查甯歲朝的死因。”他眼神微黯，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壁，“那麼好的一個人，不可能荒謬地在山上跳崖自殺。”

甯歲朝失笑，還真該謝謝裴翊這麼執着地相信他不可能自殺。連他自己的“家人”都懶得去追究甯歲朝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甚至答應潦草結案。

這麼一想還是很感動的，但是……

裴翊明顯把矛頭對準了黎予青：“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歲朝自殺，原因會是什麼？”他輕聲說，“我有調查到一點消息，不知道黎小姐想不想聽。”

黎予青很果斷：“不想。”男人從鼻腔裡發出嗤聲，眉眼從敷衍的矜持中掙開，有幾分飛揚的意味，“我猜接下來你就要罵我了，不是嗎？”

“……”

裴翊忍不住輕笑一聲，“黎小姐猜的沒錯。”

他眉眼間凝了霜，笑容逐漸收斂：“雖然歲朝在我們面前表現得向上、開朗，好像什麼都打不倒他，但我才知道——原來他的大學，還有一位大小姐‘招惹’過他，冷嘲熱諷，排擠圍堵，隻為了争搶一個男人，而且歲朝似乎對這個男人也沒有别的意思。但那位大小姐卻很執着地欺負他，嗯……黎小姐，你覺不覺得，一個人經曆了這樣的校園霸淩，心裡沒有創傷的話，是不是有點太違和了？”

黎予青直視着他，面無表情，不急不緩地說：“哦，這樣啊。那我想起來，今天裴導說的‘言語殺人’……果然是在罵我吧。”

裴翊挑眉：“當然，雖然公共場合不能批評指責，但我覺得，暗諷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話音落下，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僵硬。雖然說不上劍拔弩張，但還是有暗流湧動。

“沒有。”

冰涼的手搭上黎予青的肩膀，站在黎予青身邊的男鬼聲音有點低，他表情複雜地看着裴翊：“其實原來那個黎予青對我的針對壓根不痛不癢，我隻覺得對方是傻逼，不過我都報複回去了。”

男鬼想了想，對方每次冷嘲熱諷後，他都會偷偷擺對方一道，而依照原主的腦袋，想破了都想不明白誰整蠱了他。

他想和裴翊說，你面前的人早就不是原來欺負我的那個人了，和他針鋒相對壓根沒必要。

他也想和裴翊說，不要再糾結于他的“死因”了，不管是什麼關系，甯歲朝都會對那個執着的人說，向前看。

黎予青自然聽到男鬼說的話了，他捏了捏眉心，他又不可能和裴翊說，其實甯歲朝根本沒把“我”的攻擊放在眼裡，完全把“我”當成一個小傻逼。

于是黎予青在僵硬的氛圍裡開口說：“如果你要說‘言語殺人’，可以，我認；但是你要知道，我這肯定不是直接原因。”

他說完這句話，對方黑眸閃了閃，而後淡淡說：“不，黎小姐似乎誤會我意思了，我嘲諷完你我就舒服了，所以不需要你的道歉。”

黎予青：“？”

他這下是真的迷惑了：“那你剛剛說這一番話的原因是？”

裴翊拿起摩挲良久的玻璃杯，抿了一小口，才說：“我來這個節目之前，我确實是帶着惡意接下節目組的邀約的；我本來打算在節目中揭穿你的真面目，但沒想到我在節目裡看到了更有趣東西。”

黎予青“嗯”了一聲，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裴翊道：“我看到你給小女孩買氣球了。”

“啊，就那個啊，”黎予青不以為意，“随手一幫。”

男人慢吞吞地說：“你不會想說，看到這個，就改觀了吧？”

他這句話幾乎可以說是明晃晃的挑釁，甯歲朝不由隔着衣服擰了一把黎予青：“……和諧點！”

他的意思是别讓黎予青激怒了裴翊，萬一對方真的放黑料潑黎予青髒水就不好了。

黎予青吃痛，面上還不能顯露半分；他自然知道甯歲朝的意思，眉擰在一起，沉默不言。

裴翊倒也不氣：“你要是驕傲自滿地應下，我可能還以為你是為了這個節目在作秀，但你現在這樣說……反倒從反面證明了你幫她是出于真心。”

黎予青“哇”一聲：“你很會做閱讀理解。”

裴翊觑他：“剛剛就想說了，你對其他人似乎都很平淡，我看過你上一個綜藝節目的一些片段，裡面有個男明星态度對你也不算好吧？你怎麼沒這麼話裡帶刺呢？”

他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黎予青，看着對方緊繃的唇角，試探着說：“我聽說過一個說法，有些幼稚的人，喜歡人的時候會故意欺負對方，來彰顯自己的喜歡……你大學時候欺負甯歲朝，不會是因為喜歡他吧？”

黎予青：“……”

甯歲朝：“……”

猜測錯了，但結果可以說有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