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琳呼吸微滞。
她低低地說:“歲朝這樣……多久了?”
陸柘沉佯裝思索,而後說:“我們在山下撿到他,并把他帶到這裡治療之後,一直都沒醒過。”
程琳急速地轉頭看向陸柘沉:“……為什麼會這樣?!”
陸柘沉搖頭:“醫學上找不到原因,不過……”他沉吟了下,欲言又止。
程琳抿唇,凝眉問道:“陸先生,您想到什麼直接說就是,支支吾吾幹什麼?”
陸柘沉為難地一笑:“我确确實實想要告訴程女士我們的推斷方案,但是,我覺得您可能會覺得我是在開玩笑,或是在糊弄您。”
程琳冷冷說:“你說就是了,我可以有自行的判斷。”
像是拗不過程琳,陸柘沉歎息一聲,道:“那好吧。”
男人正色道:“我們懷疑,是歲朝丢了魂。”
“丢了魂?”程琳喃喃,“這确實很天方夜譚……”
陸柘沉微笑:“但是,這确确實實會是一個可能的答案,不是麼?”
程琳眼裡一陣糾結,她并不想把希望寄托于虛無缥缈的封建迷信上,于是深吸一口氣,問神色淡定的陸柘沉:“陸先生要如何證明這一點?”
“證明?”陸柘沉挑眉,“我不需要證明,我已經有把握了而已。”
男人眸色漸深,幾分被壓抑在得體笑容下的陰冷溢了出來:“我怎麼順風順水走到這個位置上的,也許不需要多給程女士您贅述了。”
“……”
程琳的心跳快了些,她搭在玻璃窗上的指尖也有點發冷,她突然意識到,在她踏入這個療養院——不,從歲朝被陸柘沉“撿到”開始,她們就已經踏入了陸柘沉的圈套。
垂下眼簾,把眼底的情緒悉數掩藏,程琳嗓音發澀:“所以陸先生請我來這裡,是需要我幫忙?”
陸柘沉點頭:“不錯,是這樣。畢竟歲朝的‘家人’,可是尋找丢失的魂魄重要的一環,可不能少了您。程女士,歲朝可是在采訪中親口承認過,您在他心中可是和家人一樣的存在啊。”男人笑裡帶了點不屑,“至于他那些血緣關系上的家人,恐怕歲朝也不想見到吧?”
事實的确如此,陸柘沉似乎把甯歲朝的一切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程琳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我可能還要考慮一下,畢竟這一切聽上去很荒謬。”
程琳本以為陸柘沉會不耐煩,但沒有想到男人卻淡定地接受了:“考慮?當然可以,程女士您盡管多思考一會兒,畢竟太猶豫也不适合我們之後合作的開展。”
放下搭在玻璃窗上的手,最後再看了一眼素白的床上躺着、阖眸的瘦弱青年,程琳眸裡漫上猶豫和心疼。
如果能救下歲朝的話,也許也不是不可以,到底還是要先活着,才有希望……
但這一切,程琳沒有在陸柘沉面前表達出來,她隻是扭過頭,直視陸柘沉說:“探視完了,我想我該走了。”
女人重新戴上墨鏡:“我還有其他藝人要忙,陸先生,失陪。”
她鎮定地和陸柘沉擦肩而過,隻餘下高跟鞋的踢踏聲在療養院空蕩的走廊回蕩。
陸柘沉的笑容在程琳背影消失後才逐漸收斂,男人壓下眼眉,轉頭注視着隔離病房裡像是睡着了一樣的人。
蓦地,男人輕嗤一聲:“什麼狗屁小說的主角、白月光……哈,還不是一樣為我所用了。”他有點譏嘲地勾起嘴角,目光注視的落點不再是病床上的甯歲朝,而是玻璃窗上反映出他自己的身影。
一切都會是他的……哪怕有黎予青這種變數。
“你就這麼放程琳走了?”
蒼老的聲音在陸柘沉背後響起,一個穿着不合規的道服的老頭現身,目光陰沉沉地望着陸柘沉。
陸柘沉嘴角噙笑:“不急,她會自己想通回來的。”
老人很焦躁:“我不是問這個,我的意思是,你不怕這個女人把一切都說出去嗎?”
陸柘沉依舊笑着:“當然不怕,你看到她走時,那麼不在意是嗎?呵,拙劣的演技。”
明明很在意……不過,隻要在意就好了,隻要有甯歲朝這個軟肋,程琳就不會把這裡的事情說出去。
“對了,顧總那邊,已經約好時間了吧?”
“約好了,你為什麼還要找他?”
陸柘沉輕笑:“這一部好戲,怎麼能缺了我們男主角呢?當然是……要邀請他一起參加了啊。”
*
那天和洛希喝完咖啡後,兩人就友好地散會了。
……當然不排除這個“友好”可能是黎予青單方面認為的。
但至少來說,氛圍很愉快,結果讨論得也不錯。
漫步在京都的小道上,黎予青借着搭了一手臂的購物袋,終于能光明正大地拉住男朋友的手,還不會被人誤會成是神經病。
“京都很漂亮。”
站在清水寺栅欄的邊沿,甯歲朝垂眸俯瞰漫山遍野的楓葉,這樣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