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天蒙蒙亮,晨風清涼,吹得露台外的花草植被搖曳不止。
或許是因為心裡有了惦記的事情,盛懷甯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安穩。
卧室内時不時響起翻身的窸窣聲,還有一兩聲長籲短歎。
盛懷甯眼皮耷着,手裡捧着手機。
幾秒鐘過去,她洩氣般垂下胳膊,煩躁到雙腳在空中亂蹬。
這麼多年,讀書時有爹地媽咪,還有随身管家在旁。
畢業又有羅稚和小祺,她什麼都不需要操心。
乍一下,要幫着别人帶孩子,還真的有些力不從心。
盛懷甯懊惱了一整夜。
昨晚分開前怎就沒想着問問,今天到底幾點上去接人,接到人以後要去哪家發廊。
她坐起身倚在床頭,翻着手機裡跟賀塵晔為數不多的幾條聊天記錄。
漸漸發現了端倪。
這兩次,她都是在淩晨聯系賀塵晔,毫無例外都沒收到回複。
這會兒不到六點,時間還早。
但昨天賀塵晔同意她的微信好友請求是在六點零五分左右。
似是為了驗證自己的這一猜想,盛懷甯頓時精神了不少。
掀開被角,她趿着拖鞋去了客廳,在水吧台用水晶杯接好水,就放在手邊。
時間一分一秒跳轉得很快。
盛懷甯指腹摩挲着杯壁,不由自主地跟着開始倒數。
5、4、3、2、1。
果然,跟昨天幾乎同一時間。
手機狀态欄彈出一條微信,消息來源賀塵晔。
【賀:時間你來安排。】
盛懷甯低低笑出了聲,上半身後仰,徑直倒入鋪了軟墊的圓椅中。
耷在半空中的雙腳,水貂毛拖鞋跟着輕顫的身形甩落了下去,啪嗒一聲。
居然真被她猜中了。
賀塵晔看着比她年長不了幾歲,竟古闆到有如此規律的作息。
說不定從小到大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連同在工作時都一闆一眼。
這種人最可怕了。
盛懷甯摸不清楚自己是何心态,好奇回了句,【你現在是要去晨跑了嗎?】
消息來得很快。
【賀:是。】
盛懷甯呆了一瞬,琢磨着待會兒一定要給賀塵晔改個備注。
隻是怔忡之際,指尖無意識落下,循着心裡的想法想要輸入“老幹部”三個字。
豈料動作間,手肘不小心碰倒了一旁的杯子,熱水瞬間傾灑出來。
她騰地起來,一手抽出紙巾擦拭,另一手則拿起了手機。
水順着手背滴答滴答往下落。
盛懷甯掃了眼亮着的手機,急忙就去删輸入欄裡的内容。
不成想,誤把“laogan”敲成了“laogon”。
她反應極快,無奈屏幕遇水,整個畫面都是霧蒙蒙的,觸摸也不再似往常那般靈敏。
盛懷甯隻好用剛抽出的紙巾去擦拭。
好不容易擦幹,手機再次亮屏解鎖,入眼的卻是已經發送成功的微信消息。
“老公”兩個字讓她仿若驚弓之鳥,邊原地踱步邊顫抖着手指選擇了撤回。
下一秒,嗡嗡的振動音,從手心傳遞到全身各處,讓她酥麻到仿佛失了知覺。
【賀:?】
啊——
盛懷甯無聲尖叫着,第一反應是安慰自己賀塵晔剛剛說要去晨跑,那就一定是沒看到。
第二反應才是拐着彎兒去試探一下賀塵晔到底有沒有看到。
她從容不迫地敲着鍵盤,面上卻苦不堪言。
【我是想問問你到時候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這是盛懷甯頭一回如此抓心撓肝地等别人的消息。
【賀:那剛剛是發錯了人?】
盛懷甯大腦中轟地一聲。
賀塵晔看到了?他居然看到了!
盛懷甯覺得是夢,伸手擰了下大腿,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她強裝淡定,想要道出實情又覺得不妥。
哪有還不熟就先給對方起綽号的?這也太無禮了。
她眨眨眼,理直氣壯嘴硬:【對!沒錯,是這樣。】
聊天在這裡戛然而止,盛懷甯望着忽然安靜下來的手機。
暗自誇贊賀塵晔還真的懂事,沒再繼續這個讓她無比尴尬的失誤。
困意蓦然襲來。
入睡前,她先是定好鬧鐘,又發微信叮囑賀塵晔,别忘記告訴她電梯的權限密碼。
相隔不足四米的樓上。
鋪了防震吸音地毯的健身房,光線很暗,沒有半點聲響。
賀塵晔站在跑步機前,眉頭下壓,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亮着的手機上。
越攥越緊的右手,手背乃至胳膊上的青筋脈絡虬起,似在隐忍着什麼。
忽地,一聲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音傳來。
他繃緊的背脊稍松,步子不停地穿過走廊到了客廳。
溪溪看向他,眼眸瑩亮,沒多久覆上一層霧意。
抽泣了下,小心翼翼地認錯,“哥哥,對不起,我打碎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