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頌和杜寒英交鋒多次,每一次都沒有勝負可分,她看着眼前人,仿佛看到了今後數年的光陰,這時她忽然想到了老師給杜寒英的那封信,她終究涉世不深,她該看出來如今這局面大抵如何,也該看清楚她的盟友,至少三分。
可眼下即便四目相對,她仍舊心茫然。
這一日更像是阿頌和杜寒英的定契日,封禅那日他們話雖說的明白,還未牽涉這麼深的利。
天子腳下,深宮院牆,妃嫔薨逝,皇子亂政,君王有疑,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又天時地利人和的定契。
“好!”與上次不同,這一次阿頌給予了明确答複,“杜大人你聽着,白玉令有令主,我沒見過,我隻知道他們以狸奴為神紋,而狸奴中雪狸為次,玄狸為尊,在他們看來玄狸是辟邪的神獸,雖世人多驅避,但他們甚愛之。花山腳下曾有馬匪橫行,官府鎮壓無果,隻殺一人便使得一府的馬匹為之陪葬,其之猖獗可見一斑,此事我和皇上說過,彼時皇上神色有異,但什麼也沒說,那些馬匪便紋有雪狸神紋,并身懷白玉令。”
杜寒英聽到了明确答複,心中頓時穩當許多,他也看不透阿頌,但他知道阿頌可以交付,故而今日一諾,就算是生死相托。
“等等,殿下說雪狸,然而不是說家中養雪狸的便是白玉令。”
“沒錯,而養玄狸的少之又少,畢竟民間各有說法,但我想既然玄狸為尊,玄狸也不會是輕易能見到的,就像那窩匪寇隻是無名之卒,不傷根本,隻不過是有筆帳記在我頭上。可是奇怪呀。”
“什麼奇怪?”
“沒有人知道那是我,就連老師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你身邊有問題?”
阿頌無比笃定:“不會。”
面對杜寒英投來的目光,阿頌解釋說:“我師從恩師,但空齋齋中幾處門庭,所獵甚廣,這些門歸于空齋,卻不歸于恩師,就連‘空齋’這二字也是山外人所取。師哥為少齋主亦是首位齋主,他約束于各門庭。‘空齋女兒嬌’是空齋最獨特的存在,沒有任務,無需做事,門門皆愛,上下皆寵,閑來之時各門家學都有所涉,不說門門精通,但各門的年終試煉無一落敗,那一次便是試煉之一,不是殺伐而是文勸。”
“何為,文勸……你是說不費一兵一卒而讓……”
“是,‘文勸’一說是家師揚名之絕學,當年他出使别國便是這樣遊說,試煉是我背着家師去的,家師知道後勃然大怒,我被罰思過一月,抄錄聖賢書十二冊。我沒有帶一兵一卒前往,且是易了容貌,至于後來傳言有一隊人馬剿匪是我散播的謠言。”
杜寒英一時半刻竟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從心底覺得他高攀了。
“杜大人?”
“啊,殿下,臣失儀。”
阿頌歪着腦袋瞧着這個低頭認錯的杜大人,忽發笑,杜寒英不解:“殿下笑什麼?”
阿頌道:“這一處空曠僻靜,周遭一眼便能瞧見也沒别的什麼人,杜熙守着呢吧,無非你我,你還要這般到幾時?”
杜寒英才知道她說的是他拘禮一事,便講明白:“臣……隻是在想殿下好生厲害……”
“杜大人,”這一回輪到阿頌無奈狀,“我再厲害是在野,如今咱們身在朝,朝野相悖,我的那些本事是不作數的,還是要指望你。”
“臣自當……”
“是‘我’,不是‘臣’,杜寒英,這樣說話真的無趣。”
杜寒英緩緩直起身子,他直白地看向阿頌的雙眸,剛要說些什麼,杜熙站在某一處沖他拱手,這表示那一處來人了。杜寒英隻好将要說的話咽回去:“殿……來人了。”
來人不是别人,正是婉甯公主李青蘭。
此處早先來過侍奉清掃,雪地上混有腳印,杜寒英帶着阿頌藏起來時也沒有刻意隐藏他們的腳印,隻是離得遠些,又在雪地,聽不清那處李青蘭和跟她來的侍奉說些什麼。
但阿頌認出來那個侍奉是她閣裡的人。
“真熱鬧,沉寂雪海裡翻騰出熱鬧火焰,‘嘭’的一聲乍起,豔豔滿天。”
“你的章紋是什麼?”
“我?紅鶴庭的章紋自然是紅鶴,那是一種傳說中神禽。”
“我回家後翻看古籍,得知那似乎是一種通體火紅的神禽,乍飛起,當是豔豔滿天。”
阿頌側目,他們挨得很近,阿頌仿佛能感受到彼此之間靈竅想通的那一刹那,這個盟友是用心的,她很滿意。
“我該回去了,舊園裡不幹淨。”
杜寒英朝着李青蘭和那侍奉的方向努努嘴:“不幹淨的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