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文廣不谙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但他畢竟做将軍這些年,知道朝堂上那些官員的嘴臉,都一樣,周淮安也不例外。
“不管依着哪一條,我想我都應該提醒你一句,不要輕易相信他說的話,尤其是這話涉及到皇女和殺人。”
阿頌點點頭:“多謝。”
她何嘗不知道呢,李青蘭的做派難說周淮安是不是一樣,不論他們夫妻是否和睦,同在一個屋檐下這麼多年,誰敢說他們不是一丘之貉。明面上求皇上饒命,轉身卻要公主殺人,這也不是清白之人能想出來的。
周淮安走時阿頌答應他會說他是來找阿頌求情的,可話是這麼說的,阿頌自己都不認為她會這麼做,還是那句話,她現在隻信李仞,因為隻有李仞目前不會讓她死。
所以,她會一五一十地和李仞說明。
那麼一五一十和李仞說明于她有何利弊?
利,不管這件事背後是否有陰謀,有怎樣的陰謀,都會有李仞替她背一刀,她落不下把柄。
弊,得罪一個周淮安算嗎?反正李青蘭她已經談不上是得罪還是不得罪了,那是有仇。
至于白玉令,李仞比杜寒英還要早知道白玉令的存在,她真的沒有把柄在那些人手裡,茵兒、小雅、許南書……許南書……這,算是利吧。
杜熙的馬比周淮安的晚了足足一個時辰,周淮安走後杜熙才到,他風塵仆仆像是奔走了好一陣子的遠路:“殿下,周大人來過了嗎?”
阿頌有些意外:“是,剛走不久,怎麼?”
杜熙道:“今日本是周大人扶靈柩回鄉的日子,一大早便不見了他的人影,誤了出發的時辰,皇上不悅,聽人說見他一路北上,便派人前來尋他,我家公子怕他來找殿下,才讓屬下趕過來看看。”
“原來是這樣,那是誰說他一路北上的?”
“嗯……”
“嗯?”
“是宮裡直接下的令,但宮外頭也早有傳言,殿下此行雖說陣仗不大,可畢竟不是小事,許多人盯着……”杜熙的聲音越說越小,越來越小……
“……”
阿頌這才知道正有千軍萬馬朝着這小小的随陽驿來,那不是真正的千軍萬馬,而是背負身後衆多主子衆望的“千軍萬馬”。杜寒英讓杜熙先來也是一步險棋。
“你家公子還在宮中?”
“沒有,我家公子今日休沐,人在府裡,屬下也是從府裡來的。”
“好,杜熙,辛苦你跑這一趟,你先歇一歇。”
阿頌心不定,許多時候她想事情會亂,因此每每她要盤算什麼思量什麼都會入定,任憑誰叫她也不會有回應,這意味着紅尾得在她身邊守着,寸步不離。
紅尾守着,杜熙在旁邊,蕭文廣在門口,許司一也回到屋裡,這正是她想事情的最好時候,偏偏她沉不下心來,人們來是為了找到周淮安嗎?不,周淮安如今沒有什麼大的用處,皇上派出來的人足夠将一個庶民帶回去,那這些人便是沖着她或者李景曜來的,不!不會是李景曜,李景曜在這裡也有半年了,要動他早動了,沒道理偏偏今日衆目之下來人。
那就隻有一個目标,她,李青棠。
趁她不在宮裡,要她命,反正一切剛剛開始,她死了,就可以當做沒有開始。
這又是一個變相的死局。
但隻要是局就能破。
小小随陽驿要做她的墳冢,是不是得問問她瞧不瞧得上。
“蕭将軍,這會兒周淮安能走多遠?”
“出不了随陽。”
“随陽往花都幾條路可走?”
“官路就一條。”蕭文廣知道眼下他們的處境不妙,他想知道阿頌什麼打算,“要我把他抓回來,還是怎麼?”
“不必了,他有他的歸路。您覺得他的話幾分可信?”阿頌反問蕭文廣。
蕭文廣道:“我和這位周大人不熟,至于李青蘭,更是沒見過幾回面,聽人們說他倆是令人稱羨的一對,如今聽着倒覺唏噓。至于他的話可信與否,我不好說,隻是總覺得不太對。”
“什麼不太對?”
“說不上來,是那種更深一些的東西,我想法粗糙,胡亂說怕亂了你的思緒。”
“卻也無妨,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思緒。蕭将軍,”阿頌再問,“以您征戰的經驗,若是此處打起來,我們可能全身而退?”
“難,我就直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