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出食堂的時候，風突然變得大起來，牆角散落的枯葉連帶着被卷起來，在空中亂舞，風大得眯眼睛，邊陸半眯着眼頂着風往店裡走。

快到的時候風又忽然停下來，簌簌滾着的枯葉停下來，亂七八糟地散了一地。

風這麼大的門口，偏偏還有倆人站在外面抽煙。

程逸陽單手插在口袋，皺着眉咬着煙，抿了一口又夾到指尖，一言不發地聽着邊成絮絮叨叨地講完。

“我最近手頭也沒錢，和你一樣，也在備婚，你知道的。”

邊成還想說幾句，餘光卻正好看到了正好走近的邊陸，于是笑眯眯地擡起手朝他打招呼，示意他趕緊過去。

邊陸被風吹得發酸的眼睛眨了眨，才看清站在門口的表哥和邊成。

往前邁的腳步硬生生地頓住，一時愣在原地。

剛才差點飄散在風裡的哪句話又突然清晰起來，邊陸下意識地看了眼皺着眉頭的程逸陽。

邊成大步跨了幾步走過來，還夾着煙頭的手拍了拍邊陸的肩膀，“都好久不見了，感覺長高不少？”

翟高馳看着他手裡的煙，稍微皺皺鼻子。

邊陸含糊地嗯了一聲，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

邊成将煙喂進嘴裡，抿了一口又吐出一口煙，視線挪到旁邊的翟高馳身上。

上下打量的眼神讓翟高馳稍微挑了挑眉。

“朋友啊？”邊成問，視線落在翟高馳随手拿着的車鑰匙上。

邊陸推了推翟高馳，“你不是還有課嗎？”

“嗯……”翟高馳下意識地應聲。

程逸陽在一邊掐掉了煙頭，随手丢進門口已經破損很久的花盆裡。

“都先進來吧。”

店裡的氛圍說不上哪裡奇怪，隻有邊成來來回回地在店裡打量。

“這店真不錯，開在大學裡，地段也好，應該能掙不少吧？”

句句離不開錢，邊陸大概也能猜到他下面要講什麼。

“唉，本來準備婚禮就花錢，前幾天還給了小五一筆生活費，可真是沒錢咯……”

何千千在一邊理着指甲，聞言毫不避諱地翻了個白眼。

程逸陽進門就看到了坐在前台的闵弘宣，問他怎麼來了。

闵弘宣恹恹地點頭，啊了一聲。

見自己絮絮叨叨又講了一陣也沒人回應，邊成也覺得無趣。

“不過還好我們家琳琳不是那麼注重錢财的女孩，對我也是真心好……”邊成換了話題，從剛才從門外拿進來的包裡掏出一袋子零食，遞給邊陸。

“你三姐知道我要過來，非要我給你帶的零食，拿着吧。”遞過去了又忍不住吐槽，“都跟她說了城裡哪沒有地方買零食，非要讓我給你帶，又重又占位子，也就你哥我願意幹這麻煩事兒了。”

紅色的塑料袋裡透出些零食的包裝，鼓鼓囊囊地塞了一大袋子。

邊陸接過來，抿着嘴說了聲謝謝。

沒立刻打開，隻是把這袋子放到了旁邊地上。

臨走的時候邊成站在店門口看了一圈學校，嘟嘟哝哝地說了一句：“小五上回說也要考這學校，不過這學校确實不錯，夠大，氣派！”

邊陸站在他身後，眼神越過他，眺望着不遠處的湖泊。

等回了店裡，邊陸才把地上的紅色塑料袋打開，往裡摸了摸，拿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紅色信封，上面還印着前兩年的生肖。

紅色褪去許多，好些地方隻露出白白的紙皮。

攥着紅包的手慢慢捏緊，一時說不出話來。

神遊了一下午，下班之後也是心不在焉地回到了家。

邊陸拿着手機，猶豫着還沒打出電話，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打開門看見是拎着行李的何千千，邊陸愣了一會兒還是側開身子，問她怎麼來了。

他自己整個下午心不在焉，自然也沒注意同樣沉默了一下午的何千千。

何千千沉默着把自己的行李箱拖進客廳。

邊陸把門關了，又問：“和弘宣哥吵架了？”

“差不多吧……”何千千聳聳肩，“我今天在客廳睡，可以嗎？”

邊陸點點頭，“可以是可以，客廳你睡得好嗎？”

“放心。”何千千擡擡下巴，彎腰開始整理沙發。

她随手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震了又震，但好像就是沒有想要接通的意思。

邊陸站在旁邊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

不過好在茶幾上的手機震動停下，自己手裡的手機響起了熟悉的鈴聲。

邊陸先是低頭看了眼來電。然後擡頭看了看何千千的臉色，才接通電話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闵弘宣的聲音在電話那頭傳來，确認何千千在哪裡之後語氣輕松不少。

邊陸問他倆為啥吵架。

那頭隻是回了句：解釋起來有點難，看好何千千就行。

挂了電話，邊陸看着窗戶外思索幾秒，又重新回到客廳。

何千千依舊一言不發地整理東西。

不過好像直到邊陸站在她身後似地，頭也不回地說，“早點睡，啥也别說了。”

邊陸沉口氣，點點頭，“知道了。”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廳陽台，把開了縫隙的門窗關上。

最後一絲鑽進房間的冷風也從房間消失。

*

書展當天，難得的大晴天融化了大半的雪，但卻好像比前幾天更冷一些。

來書展的人比想象中多許多，但熙熙攘攘又不吵鬧。

身後的過道人來人往，翟高馳往攤子前靠了靠，離身邊低頭看書的邊陸更近了一些。

兩人的手臂貼在一起，翟高馳低頭就能看見他的睫毛，不時地上下眨動。

書頁翻動，邊陸的視線挪到下一頁。

翟高馳收回視線，看向自己手裡的書，摩挲着全新的書頁，對面的老闆介紹書籍的聲音卻愈來愈遠。

全部的注意力好像已經全部放到了身邊人身上，包括每一次的翻頁和小聲的詢問。

走出人流的時候，邊陸手裡已經拿了兩三本書，而翟高馳還是兩手空空。

“沒有喜歡的書嗎？”

翟高馳扭頭，聞言回想一番。

發現剛才随手拿起來的書，記憶裡似乎全是空白。

注意力落在别處，以至于忘了挑書。

邊陸以為他對今天的書都不感興趣，往周圍看了一圈，指了指入口處的紀念品攤，“要去那邊看看嗎？”

紀念品攤前的人更盛，兩人擠在一個小角落，看着琳琅滿目的小東西。

邊陸拿了兩個很可愛的挂件，舉起來給他看。

兩個圓滾滾的玩偶晃蕩在他眼前，翟高馳看了兩眼，點點頭，“挺…挺可愛的。”

“買倆吧，你一個我一個。”

翟高馳伸手接過來捏了捏，覺得手感很好。

最後這個胖嘟嘟的玩偶挂件挂在了他的車鑰匙上。

晃蕩晃蕩地再也不能把車鑰匙塞進口袋了。

買完紀念品，兩人坐在一邊的長椅上休息。

邊陸再次打開剛才買的書，翻了起來。

翟高馳手裡捏着玩偶，眯着眼睛看了會兒人流，“上次，理發店門口……”

“是你親戚？”

邊陸翻頁的手稍微頓了頓，“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