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下的路漸漸由泥土變為平整的石闆,行人衣着也漸漸講究起來,牛車載着我們來到一個由兩名壯漢把守的月亮小拱門前,婦人往壯漢手裡塞了什麼東西,大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婦人牽着我和胖丫頭步行入内,車夫和牛車則一齊被留在拱門外。
拱門内和之前帶着牛糞味的市場仿佛是兩個世界,亭台樓閣,雕梁畫棟,建築的邊緣無不用金粉裝飾了一遍。
胖丫頭也沒了之前的橫氣,在這樣富麗堂皇的地方,癟成了一隻鹌鹑。
之前被她處處針對,我也攢了一肚子的氣,特意走的昂首挺胸,再時不時看看她自卑的表情,就忽然有點理解她之前為什麼那麼喜歡找我麻煩了。
欺負人是真爽啊。
穿過一片回廊,婦人領着我們兩個進了一間堂屋,給一位笑起來臉上直掉粉的老女人相看。
老女人幾乎是把我渾身上下摸了個遍,起初我也是不願意的,又誰願意這麼被陌生人摸來摸去,就算同為女人也不行,我掙紮過了,然後被狠狠一擰,那一瞬仿佛皮肉脫骨,疼的我直冒出了兩朵眼淚花。
摸完之後,老女人樂的臉上像朵盛開的菊花,“這小丫頭年紀雖然小,但身子柔軟,若是練好柔功,定然能讨好那些達官老爺!”
婦人聽着也高興,一直吹噓,“那可不,這丫頭身子軟,長得也好,我當初見她差點被……咳咳——”
像是說漏嘴了什麼,婦人猛的止住話頭,老女人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老妹子不用怕,不管這丫頭是你怎麼弄來的,進了我們江月樓,什麼浪都翻不出來。”
婦人點頭擦汗應是。
驗貨完畢,這筆生意做成,銀貨兩訖,雙方都十分滿意,婦人甚至将胖丫頭送出來做了添頭。
就這樣,我在江月樓中的生活開始了。
……
江月樓,地處新鄭西街,西街是富人區,連胭脂水粉的價格都比别的地方貴,每當夜幕降臨,上至朝堂上的大官,下至走街串巷的貨郎,都想來這個地方放松,隻不過江月樓一般都會把那些沒錢的貨郎亂棍打出去罷了。
夜裡華燈初上,辛苦勞作一天的人都上床休息了,而屬于新鄭有錢人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無數寶馬香車停在外頭,車夫小厮們無聊打盹,他們的主人卻在樓裡體驗極樂逍遙,這兒,是整個國都最奢靡的地方,觥籌交錯,香案生輝,女子們使勁渾身解數留住恩客,一派莺莺燕燕。
最是熱鬧……也最是混亂。
我靠在二樓欄杆上,眼神不住往門口流連。
自從被賣進江月樓已經過了三個月了,錢媽媽看我長得好看,又細皮嫩肉的,打算重點培養我,便把我放在了花魁月娘的身邊當個小丫鬟,以此來學學人情世故,順便熟悉一下未來的工作。
錢媽媽,便是那日檢看我皮肉并狠狠擰了我一下的老女人。
忽然,門外一陣嘈雜,幾個黑面大漢架着一瘦弱女子回來,那女子臉色青白,口中連連求饒,卻還是被拖了下去,所過之處,留下一道血痕。
一股涼氣竄上後背,我看着女子消失的地方,久久移不開視線,我不是同情她,也不是被她身上的血迹吓到,隻是突然覺得如果有一天我逃跑了,下場可能也和她沒兩樣。
這名被拖走的女子我認識,是前些日子被濫賭的夫家賣進來的,之後幾天裡水米不進,卻突然在錢媽媽揚言要任由她活活餓死時,突然轉變想法開始進食了,大家以為她是看開了舍不得死,哪知竟會佯裝順從伺機逃跑。
當然,這個大家之中并不包括我,自我給她送飯,她明裡暗裡詢問我江月樓地形以及打手分布時,我就知道她要逃跑了。
當時我抱着找人探路的打算,假裝什麼都沒看出來一樣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了她。
但她還是失敗了,看來,我對江月樓依舊不夠了解,逃走一事需要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