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幹切成手指長的條狀,烘炒時裹上五香粉與幹辣子,香氣撲鼻。
雲青岫拿了一根,咬起來咯吱咯吱的,很消磨時光。
這樣的零嘴,配上一壺茶和搖椅,簡直是鹹魚的理想時光。
她看向裴宥川,少年眉似墨裁,一雙眼生得極漂亮,弧度彎彎,笑意純然。
雲青岫收下了這份禮物。
回到客房倚在窗邊,咬着肉幹神遊許久。
月色逐漸西移,竹林沙沙,客棧後院空曠蕭條,幾個對戰武者東倒西歪,缺胳膊少腿。
沉悶的木頭擊打聲不絕于耳。
注入靈力的武者一闆一眼出招,白衣少年手執木劍,劍招青澀,氣勢卻淩冽。
雲青岫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白衣身影上。
是她太多疑了?
靈根與修為無法瞞過她的眼睛,一個練氣修士,如何構成威脅?
片刻後,霧青衣袍飄然離窗。
“出劍時身步相随,借勢退左腳再進右腳,轉身向左時可變為下一式。”
少年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清潤的指導聲,他即刻調整出劍姿勢,一劍送出。
木劍挑翻了武者的劍,将其掀倒。
“不錯,學得很快。”雲青岫走到裴宥川身邊,颔首誇贊。
“仙君。”裴宥川抱劍行禮,鼻尖挂着幾點亮晶晶的汗珠,神采湛然。
“我孤身一人,并無宗門,且靈海有缺。打算建立個新宗門,并在仙門大比中奪得前三魁。目前正在接委托攢保證金。總之,一窮二白,既無出身,也無人脈。”
“如此,還願跟着我?”
那雙黑瞳刹那間亮起來,似漫天星河。
“願意的。”他用力點頭,“我願意侍奉仙君!”
“還叫仙君?”雲青岫遞去一方素帕,笑着搖搖頭,“擦一擦。”
風拂過竹林,周遭仿佛靜了下來。
裴宥川怔怔望着溫和含笑的面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盛滿燦然笑意。
“師尊。”他接過素帕,笑着喚道。
雲青岫心中忽的泛起一絲異樣。
“師尊”二字,她聽得太多,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太上劍宗。那時,身後還總跟着個寡言内斂的少年。
“嗯,明日到大堂等我,帶你去市集。今夜早些睡。”
裴宥川眼眸彎彎,立刻應道:“是!”
…
次日一早,雲青岫艱難早起,來到一樓時,客棧中的說書人正在講魔主,将其描述得極其可怖,罪行滔天。
裴宥川百無聊賴轉茶杯,神情漠然,黑瞳沉沉盯着樓梯方向。
遠遠看去,像個精巧的傀儡人偶。
直到霧青色身影下樓走來,黑瞳瞬間覆上純然笑意,他乖巧道:“師尊。”
“等得無聊了?”雲青岫笑了笑,順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走吧,去市集。”
這純粹是下意識動作。
裴宥川用棗紅發帶高高束起,發絲柔軟,碎發茸茸,摸着手感很不錯。
長睫覆蓋下的黑瞳忽然閃過濃濃的貪欲眷戀。
雲青岫若無其事收回手。
見少年仰起頭,對她笑得更開心,清咳兩聲:“咳……走吧,帶你去添置些東西。”
所謂添置東西,指仙門弟子的基礎用品。
乾坤戒、防身法器、基礎丹藥和法衣。裴宥川是劍修,還需要一把劍。
前幾樣在集市轉了一圈便買齊了。
兌澤城有許多成衣鋪,法衣樣式琳琅滿目。
雲青岫這人不愛打扮,對打扮别人還算感興趣。裴宥川一趟又一趟從試衣間走出來,面上不見絲毫怨言,笑吟吟任她挑。
少年身量單薄卻修長,卻生得光華奪目,穿淺色時清俊,穿深色時豔麗。
要不是顧慮錢包空空,雲青岫簡直想把店裡的都包下來。
眼見着天色不早,她終于擇定兩套,一套月白一套竹青。
選完法衣,餘額所剩不多,隻能選擇一柄普通的靈劍。
裴宥川很是愛惜,像是得到什麼寶物。
她心裡忽然有點不舒服。
“系統,你怎麼沒給我捏個富甲一方的軀殼?故意給我增加任務難度?”貧窮師尊雲青岫開始挑刺。
重生歸來,竟然變成了窮逼。
她的徒弟,怎麼能過得如此寒酸!
系統抗議:“這幅身體本來是有點小錢的!你神魂醒得太晚,隻見到了沒錢的時候,不能怪我呀。”
雲青岫:“……”
無言以對。
…
當夜,窗外鳥雀掠過,竹海沙沙。
雲青岫難得挽發了發髻,一身白衣坐于上首,琉璃燈勾畫出一道剪影。
少年筆直跪在她身前,托着親手沏的茶,柔聲道:“弟子裴宥川……為師尊奉茶。”
頭顱半垂,姿态溫順恭謙。
手中一輕,茶已經被上首的人接了去。
茶水溫熱,正好入口。雲青岫喝完這盞茶,頓了頓道:“宥川,修道者貴在初心與恒心。須修身養性,戒嗔癡,忘餘恨。為師領你入門,但你的道需要自己探尋。”
“是,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他的睫羽長而密,垂首時隻能看見他唇畔的笑,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雲青岫忽然俯身,雪白袖袍垂落拂過他的肩頭。
清淺冷香近在咫尺。
堅硬事物穿過少年高束的發,冷香遠去,隻聽見溫然含笑的聲音。
“不錯,果然合适。”
古樸冷銀發冠束着烏發,配套銀簪穿過,防禦法陣泛着淡淡靈光無聲流轉。
活脫脫一個宗門世家的清俊少年郎。
見裴宥川摸着發冠神情怔怔,雲青岫不由打趣道:“這樣的拜師禮就将你哄住了?若是拜入大宗門,會有流水似的法器珍寶送到你面前。”
她伸手去扶,笑道:“好了,起來。”
少年垂着頭,喉結重重滾動,忽的擡手握住雲青岫手腕。
下一刻,她膝頭一重,裴宥川膝行兩步,伏在上面。
他聲音沉悶,喃喃道:“弟子什麼都不要,隻要師尊……送的。”
“師尊,從未有人待我這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