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染紅了波光粼粼的湖泊。
湖面還有幾隻栖息的鳥妖,天珠雀在天空中盤旋。
雲青岫坐在古樹下,面前是一堆點燃的柴火,小鐵鍋架在上面,正燒着一鍋水。
她清點着乾坤袋内的妖丹與魔丹,已有五十餘枚,一階到三階不等。
除了内丹,還采了不少靈植仙草,在乾坤袋内堆得像小山。
雲青岫可不管清單上有沒有,隻要路上遇見便薅一把。
秘境内所得,都歸自己所有,拿出去倒賣或煉丹煉藥都很不錯。
這也是許多小宗門擠破頭都要參與仙門大比的緣故。
若是運氣好,能在秘境中得一兩件寶物,就能翻倍賺回本了。
鐵鍋内逐漸咕嘟咕嘟。
身旁傳來簌簌腳步聲,少年挽起衣袖,露出結實漂亮的手臂,手中提着許多獵物回來。
“師尊。”他眼眸彎彎喚道。
夕陽映在他身上,襯得眉目愈發昳麗。
恍惚間,雲青岫想起了扶光。
在許久以前,她曾帶着扶光在外遊曆,有很長一段時間,師徒二人席天慕地,就像現在這樣。
湖面映着點點星子,四野寂靜。
火堆上的小鍋已被收起,跳躍的火光映亮了一小塊黑暗。
結界泛着微光,籠罩着火光的範圍。
雲青岫支着額頭,白日裡輕微的眩暈有加重的迹象。
少年正忙忙碌碌,細緻清理着古樹下的一小塊地面,然後鋪上多重毯子、軟枕。
一張舒服的床誕生了。
“師尊,鋪好了。”裴宥川笑吟吟看向她。
“怎麼隻鋪了一處?你的呢?”
“弟子打坐,在哪裡都可以。師尊今日中了蛇妖毒霧,需要休息。”
他不由分說,硬是将雲青岫扶到了鋪好的床前。
雲青岫這一躺就爬不起來了。
柔軟将她裹了進去,眼皮瞬間如千斤重。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着的。
…
夜雨婆娑,竹窗未關,雨夜的風很涼,吹得燈盞搖曳。
雲青岫被幾絲涼意驚醒。
懷中玉簡亮起,是師尊傳來急訊。
掌門試煉在即,命她即刻回劍宗,并到主峰見他。
雲青岫手邊,玉冠與玉簪上的深奧陣法符文刻了大半,靈光流轉。
她思索片刻,将其鎖入匣中,披上外裳推門而出。
悶雷聲聲,雨驟然急了,打得院中的花草蔫頭耷腦。
雲青岫指尖一彈,靈光将它們籠罩起來。
旁邊的竹室忽然推開門,黑衣少年寬肩窄腰,臉上覆着銀面,隻露出薄唇與下颌。
“師尊要出門?”
“宗主急召,為掌門試煉的事。為師過兩日就回來了,給你過生辰。”
“……弟子不能去嗎?”
雲青岫朝他笑笑,道:“何必跟着奔波一趟,你就在這,等為師回來。今日教你的劍法好好練,回來檢查。”
少年默然片刻,點點頭:“那,師尊要早些回來。”
“好,好。處理完便回來,一刻也不耽擱。”
霧青身影消失在婆娑夜雨中。
雲青岫從東洲趕回北洲艮山,隻用了一夜。
在外遊曆數年,她已是煉虛期大圓滿,半步大乘,名副其實的仙州第一人。
天光拂曉之際,長階薄霧淡淡。
雲青岫拾級而上,步行至主峰宗主殿外。
宗主殿今日出奇的寂靜,一路上都沒見到半個人影。
宗主殿正門大開,内裡同樣寂靜。
她踏入殿中,還未來得及開口,邪魔荒息便鋪天蓋地而來。
雲青岫下意識出了一劍。
殷紅的血滴滴答答,染紅了銀灰金紋外袍,那張向來冷肅威儀蓄着長須的面容呈現出邪魔之态,眼瞳裡滿是赤色。
“青岫……”老宗主從喉管中艱難擠出幾字,“快……快走!”
話音未落,他瞪着一雙不甘的眼,無聲無息倒地。
圓日爬過主峰,大片燦金照亮了滿地殷紅的大殿,也照亮了那道默然的霧青身影與染血的長劍。
“爹——!!!”
少女急促的腳步聲與歇斯底裡的尖叫驚起大片飛雀。
桃粉飄帶從雲青岫身邊掠過,直撲地面氣息已絕的屍體。
雲青岫忽然想起,這對飄帶是好幾年前送給蘭靈月的生辰禮。
身後,劍宗弟子長老已潮水般而至。
燦金模糊了他們的面容,雲青岫試圖看清,但無論如何都看不清楚。
隻能看見他們一張一合,都在說同一句話:
“雲青岫,你弑師叛宗,罪不容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