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湧的灼熱愈發猛烈的反撲。
她向前踉跄跌去。
風雪嗚咽間,幻陣被絞碎。
雲青岫跌進了少年懷中,他穿了一身白衣,衣襟處繡有流光雲紋,沾了幾片雪花,落在她的眼睫上。
霜雪化去先是一涼,随後又是更難捱的滾燙。
裴宥川将懷中人用力攬住,炙熱體溫浸透衣衫,傳遞到手中,他驚疑不定道:“……師尊?”
雲青岫用力攥住他的衣襟,剛開口便是一聲喘息。
裴宥川渾身一僵。
“魑魅的毒……”雲青岫咬牙開口,“宥川,尋個山洞……”
風雪猛烈,此時下山,已經來不及。
少年的胸膛輕微震動,他啞聲道:“好。”
他将人騰空抱起,腳步快而穩走向最近的山洞。
呼嘯的風雪似乎被無形屏障阻隔,隻能從身側掠過。
…
風雪被阻隔在山洞口。
雲青岫靠坐着山壁,那張素來溫和冷清的面容眼尾微紅,唇色極豔,眉心微蹙。
睫羽因融化的霜雪濕淋淋的,像供奉于神龛中的神像染了幾分紅塵。
裴宥川半跪俯身,眸光深深,将她鬓邊的一縷亂發輕輕别至耳後。
指腹擦過滾燙的肌膚。
“師尊……”
少年的聲音很低,有幾分暗啞。
雲青岫握住了那隻停留在鬓邊的手,勉力睜眼,錯過了裴宥川眼中熾熱的貪戀。
他垂下眼眸,一如既往的乖巧,反手将她握在掌心,洶湧靈力瞬間渡去。
下一刻,手中一空。
雲青岫手持靈劍,扶着山壁勉強起身。
她雙指在山壁上一抹,筆走龍蛇間,一道禁制設下。
“師尊!”裴宥川蓦然起身,剛邁一步,禁制亮起,難以前行。
霧青身影提劍朝山洞深處走去,喘息道:“雪山中靈氣稀薄,你的靈海再浩瀚終究有限,雪魅或許還會再來。幫為師守着,不許進來。”
見裴宥川不應,她轉身,見他站在禁制前,面容逆光,神情晦暗不明,指骨捏得咯咯作響。
“師尊這毒是因我受的,卻要讓我袖手旁觀……”
“你要抗師命?”雲青岫壓住翻湧氣海,語氣稍重。
無聲的對峙中,裴宥川緩緩垂首,逐字道:“弟子不敢。”
雲青岫心頭微軟,輕歎一聲,安撫道:“為師有辦法,不必擔心。”
霧青身影消失在山洞深處。
又一道禁制落下,隔絕了一切的聲音、氣息。
裴宥川站在禁制前,他很清楚,兩道都攔不住他。
也無法隔絕聲音與氣息。
但他聞着漸漸濃郁的血腥氣,以及時有時無洩出的壓抑喘息,寸步不動,如一尊凝固雕像。
直到長夜過去,天光乍亮,風雪停息時,魑魅情毒重新被壓制回體内。
雲青岫閉了閉眼,冷汗浸濕了衣袍,連眼睫處都是濕淋淋的。
四周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殷紅流淌滿地,血腥氣濃郁。
“……師尊?”
外面傳來裴宥川的輕喚。
“為師沒事,等會便出來。”雲青岫有氣無力應了一聲。
霧青色衣袍已經被血浸濕,完全不能要了。
等出來時,她已換了一身天水碧色的衣袍,面容蒼白,唇色淺淡,神色恹恹。
靈劍化作劍簪,挽在發髻中。
裴宥川什麼也沒問,隻是鋪了軟墊,扶雲青岫坐下,靜默為她重新包紮還在滲血的劍傷。
每一道都下手極重,血肉翻橫。
路上采集的靈草此時有了作用,他将其搗碎敷在藥布上,動作輕柔将每道劍傷包裹。
包紮時,他以視線撫過每一道劍傷。
一共九道。
拜他所賜。
或許是看的時間太長,雲青岫忽然摸了一下少年的頭,輕輕一笑。
“皮肉傷罷了,沒有大礙。”
裴宥川擡眼凝視着她,黑瞳裡清晰倒映出含笑面容。他忽然伸手,将雲青岫用力扣進懷中。
他避開了傷處,摟腰的手越收越緊,渾身緊繃輕顫。
不合時宜的偏執念頭在心底叫嚣。
為什麼不能将她困在身邊呢?無論是打罵斥責或是恨意,他都可以全盤接收。
隻要她不離開。
永遠不離開。
少年的頭顱埋在細膩的頸側,他咬着牙,極力克制着那些陰暗黏膩的情緒,聲音很低:“師尊,不要再因我受傷了。”
他無法承受再次失去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