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後,等到老克裡芬三世的子女全部長大成人、羽翼豐滿,那個最高的位置還是會輪到他們來打理。
合格的代行者總是會适時死去。
但扶不上牆的沙瑪努表現得太爛,一切貴族子弟的通病在對方的身上都得到了充分體現,甚至比其他人更離譜。
卡蘭在位期間,對方宮内宮外毫不間斷地鬧出層出不窮的醜聞,酗酒濫/交,賭到褲子輸光被佞臣們送回來,甚至在其居住的庭院内被翻出一堆剝了皮的貓貓狗狗。
其中一隻狗還沒死。
後腿被打斷,屁股上的皮毛已經消失,留下血肉模糊的半截身體。它呼哧呼哧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氣,睜着渾濁的眼睛看着每一個走來走去的人,抽搐顫抖。
禮儀官在斥責不學無術的親王荒唐胡鬧,醫療官則試圖勸谏卡蘭從這樣的場景裡離開——他們大多知道之後接過王位的會是沙瑪努殿下,也知道當下的皇帝身體算不上好,但還遠不能現在就撒手人寰。
在嘈雜的背景聲音中,卡蘭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隻狗的腦袋。
然後他被咬了一口。
被活剝的黑狗太過害怕,發瘋般地畏懼每一個靠近的人,想要拖着身體蠕動。
它零落出口涎,睜着赤紅的眼睛,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從最深處的肺葉裡被生生榨出來。
等到驚呼的醫療官沖上來拉住卡蘭的手,那頭生物仍舊瞪着死死不肯閉合的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或許瀕死的動物什麼都沒想。
等到卡蘭再一次伸出手去,它沒有躲開,也無力再躲開。
巨大的黑狗喉嚨中發出一連串的咯咯聲,在被送去治療前斷了氣。
新型人類的手指感受到溫度的流失,對方不再抽/動。
星際時代的人不會害怕狂犬病,但醫療官尖銳的叫喊活像是他們的皇帝下一秒就要死掉。
脫去沾血的手套,卡蘭站起身來,俯視着被摁在一旁的沙瑪努親王。
然後他抽了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十記馬鞭。
青年的側着頭,以一種仇恨的目光死死錨定他,啐出一口血沫。
“篡國的雜種!”
對方說,眼眸中閃爍着惡意的光芒。
“我等着看你下地獄!”
沒什麼情緒波動的一方靜靜地注視着呼哧呼哧粗喘的敗落者。
就像注視着一塊石頭、一截木炭。
而現在,過去了很久以後,久到大部分當事人都已離開人世,他再次撿到這樣一件商品。
好像這世界上破破爛爛的、半死不活的事物,總是能被他完美遇見。
當他伸出手,說話費力的男人就發出警告般的低吼,一再向後退縮。片刻前躍遷點的震動激起了極大的負面情緒,讓原本趨于安定的家夥陷入混沌。
那隻僅剩的金棕色的眼睛睜得很大,瞳孔因為警覺而呈現出輕微的擴散狀态。
但是當真的被觸碰到時,對方又會因為無路可逃而開始發抖。
朗死死地抓緊一把酢漿草,像是抓着一束救命稻草。
被精神觸須安撫般地纏繞住時,對方像是燒糊塗了似的,發出一點細小的嗚咽。
其他人無法辨識那含混的語句,但是閱讀着破碎精神海的卡蘭聽清楚了。
“我想死”——他那價值兩百九十裡瑟的貨物說。
冷汗順着對方的額頭和臉頰流淌,某種心理上的幻痛沿着加劇了身體的痛苦。
星艦的主導者當然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付了錢,法赫納還買了可以消耗一百五十年的物資。如果他的神秘大驚喜輕易挂掉,意味着他的前期投入全部打水漂。
于是卡蘭溫和地将對方完好的那條腿撈過來、踏在自己的膝蓋處,伸手幫沉默寡言、被安撫後逐漸能夠正常喘氣的二百九十裡瑟先生一點點地扣上外骨骼零件。
——這真的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
以往大多是宮廷侍從用輕飄飄的雙手拂去他衣服上的褶皺。
也是第一次有人踩在他的身體上。
“我原諒你的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