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的打算殺了我嗎,長官?”
男人的聲音裡帶着笑,然而那雙棕色的眼睛中卻閃爍着野蠻的光,像是即将撕裂獵物喉嚨的捕食者。
武器近距離的轟擊将地面燒出一片大坑,熔化的斷面不斷滴落。
“看來你并沒有自己說的那般不畏死亡。”
海因茨的聲音平靜,這差不多是他進入戰鬥以來最平靜的時刻。
粒子炮的槍管尚未冷卻,一柄斷刃抵着白金色機體的駕駛艙,差一點就要直插進去。
看似嬉皮笑臉的男人時刻準備以一擊斃命的姿态反擊,毫不猶豫地試圖當場反殺自己的指揮官,根本不在乎他們是否身處于戰場上,也不在乎他們是否互為同伴。
對着空地射擊的海因茨松開了鉗制的機械手臂。
“懦弱的卑劣者。”
“你被我的部隊除名了。戰鬥結束後你有機會提交說明,根據你的解釋我将考慮不以涉嫌幹擾戰場秩序為由将你移交相關部門。但第二軍不需要你,我會讓伊蓮娜快速同你走完所有手續和流程。”
不願再多浪費一秒鐘時間,海因茨開始迅速拉起因為意外而破裂的陣型,将尚有餘力的部隊成員調往北方礦區。
“伊塔與西塔小隊請立刻跟上,排查喀戎河水倒灌的情況,一旦出現相關征兆請立即彙報。”
伊蓮娜主動配合對方的指令開始重新分配排布模型,同時将整個第二礦場設置為目标區。
地面仍有輕微的崩落迹象,難保不會發生後續坍塌,但已不再有異種湧出。
她的長官語速很快,差點氣得失去理智并未影響對方的警惕性,已經完成了應對方案的調整,十幾道有條不紊的指令差點讓她沒跟上。
一時間沒有人理會倒在地上的安德烈。
包圍圈四面漏風,如果浪費人力把對方押解回戰艦,意味着還要再擠出兩名士兵去做戰鬥之外的事情。
那具機甲躺了幾秒鐘,然後自己爬起來。
片刻前被一拳擊中的駕駛艙發出咯吱聲響,好像随時都要掉渣,機身側面因為近距離貼着粒子炮的光束,而呈現出燒焦的痕迹。
它就那樣,以一副平衡器暫時失靈的姿态站在原地。
自從加入Ignis駐軍基地以來,一直顯得吊兒郎當的男人緩慢地在駕駛艙中坐直了身體,伸手重啟了整套控制系統。
他透過同步景象盯着那具白金色的機甲,一種奇異的微笑逐漸浮現在嘴角。
熟悉男人本性的人會理解,這是意味着狩獵開始的表情。
每當他看中了一片更為廣袤的星域,又或者是挑出了一座不曾征服的山峰,總會以喜悅的目光先端詳目标片刻。
平緩的丘陵無法激起阈值過高的興奮度,但沒有回頭路的矗立峭壁可以。每一次手指打滑的踩空,每一口割裂喉管的呼吸,都讓他的血液湧上大腦,體驗到極限之外的又一步。
Ignis的生活很枯燥。
枯燥到他浪費了大量寶貴的時間,卻沒有獲得想要獲得的報酬,于是他偶爾也會思考是不是最好換個地方發展。
聯邦流傳範圍甚廣的一對新星的稱号不副實。他嘗過那位金烏艦隊的指揮官的血,也差不多被對方以雙倍的力道碾成碎渣,下三路作風的第五軍偶爾會講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讓他付出了足夠肉疼的代價,時隔多年回想起來還是會為之心痛。
而海因茨就顯得遜色太多。沒有過于亮眼的戰績,一步步走來穩紮穩打,貢獻勉強說得過去,每次立下功勞霍爾曼家族都會想着在背後提攜對方一把。
這種仿佛靠着家族關系的“精英”安德烈見得足夠多,也擰斷過足夠多規格類似的脖子。
将這樣的人和金烏指揮官相提并論,實在是有些自擡身價的嫌疑。
而在對方的手底下任職,僅僅是幻想一下都乏味到難以忍受。
忍了兩年算他厲害。
但現在男人改變了主意。
他遇到了新的絕壁。
這座看起枯燥的山壁出身于空有财富卻失去了武力底牌的霍爾曼家族,冷淡又刻闆,還有一雙橄榄綠色的眼睛;襯衫時常一絲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個扣子,卻有膽子對着他開槍。
“長官。”
安德烈慢慢地呼喚對方。
他寡廉鮮恥,翻臉的契機毫無征兆,也一向都能夠很快地切換态度與情緒。
對于感興趣的目标,在将獵物撲倒撕碎之前,他往往都有足夠多的耐心與溫和去應對一切不合理的訴求。就像追逐身價高昂的情人,樂趣隻在對方墜入愛河前的拉鋸過程。
海因茨已經啟動了推進器,功率推到最大,同伊蓮娜分别面對着兩個不同的方向。
對方壓根沒理會這頭畜生。
然而這次,安德烈好聲好氣地又喊了一遍,甚至規規矩矩地帶上了格式。
“海因茨長官,報告。”
呤叮铛啷的機體一個小點火起躍,以半滑翔半飛行的姿态沖到白金色機甲的旁邊。
“我沒有幹擾戰場秩序,但是137的地底應該有别的東西……我注意到地形圖上顯示,第二礦場被人掘出了一大片非法開采區域,一直向着主礦場和喀戎河的方向延伸,并且于更深層處發出不明原因的震動,很容易引起喀戎主河道的倒灌。”
“所以我擅自離隊,切斷了整個第二礦區的地下分支。”
不服管教的流氓,還從未一口氣對自己的長官進行過如此詳盡的動機說明,導緻準備駕駛機體沖出去的海因茨都回頭看了他一眼。
男人立刻發揮打蛇上棍的優勢,毫無羞恥心地擠在對方身邊。
“我做錯了,請您原諒我這一次。”
道歉對于他而言是輕飄飄的屁話,利益夠大的情況下即便是白紙黑字的合約也能當場撕毀,從沒有活人敢追在他的背後要賬,他們全都沉睡在了哈默拉的地底。
“你想殺了我。”
然而基地指揮官并未多說任何話,海因茨的表情同他的語氣一樣平靜。
“無論你因為什麼目的加入第二軍,我不需要一位會對自己人動手的成員。”
“您不也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