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先提交了我的住宅申請,然後又陪他去了一趟情報點。”
奎裡納含含混混地說,她的手裡撕着麥餅,嘴裡還沒完全咽下去。
“沒戲,大部分情報點都拒絕這種找人服務。”
少女一邊歎氣一邊吃東西,速度倒是完全沒受影響。
“這裡可是哈默拉,别的不說,每天往來的交易者就不計其數。如果每個人的訊息都能拿來販賣,會變得再沒人敢來阿拉穆特談交易。”
可能是看一旁的Ignis指揮官太過沉默,她最終還是沒忍住安慰了一句。
“明天我陪你去政務廳的窗口問問,看看在本地居民信息裡能不能挖到對方的住址——别抱太大希望,你現在頂着個假名字,總不能大張旗鼓地走過去說‘嗨,我在找我的士兵’,你和要找的人看起來沒有任何關系,就算系統裡有對方的信息,大概率你也會得到一個拒絕的答複。”
“況且——”
她深棕色的眼睛看着卡蘭和朗,指了指無數盞亮起的燈。
“喀裡庫節即将到來,每年這時候阿拉穆特的戒嚴等級就會全面提升,現在又趕上科學院的事情,隻會更加麻煩。如果找不到那家夥,我建議我們在拿到基因崩潰抑制劑後立刻離開,否則從後天開始,節日期間進出都會受到繁瑣的審核。”
“他如果不想見我,壓根不會讓人找到。”
海因茨沉默着撕了一會餅,最終開口。
“那混蛋東西挺能東躲西藏的。”
深吸一口氣,Ignis的指揮官甩甩頭,将消沉的狀态甩掉:“喀裡庫節是什麼?”
這不怪他,聯邦的教材裡沒有提。
“紀念最早一批先驅者定居于此的節日。”
奎裡納聳聳肩,将剩一半的麥餅泡進燴菜裡蘸着吃。
“大概會持續三天,這三天阿拉穆特的宵禁完全開放。就是走上街,跳跳舞,圍着城外的場地篝火吃吃喝喝一類的活動。之前老哈默拉允許女性在家族成員的陪伴下一同參加,笑死,我們根本沒人想去。”
“他那批武裝部隊的成員搞過當街抓人的操作,直接把看中的女人拖回去結婚,受害人家屬還遭到了圍毆。現在倒是沒這種事情發生,聽說挺多年輕人喜歡聚在一起聊聊天,但是我已經離開這裡太久,偶爾回來幾次總也趕不上。”
不算友好的話題聽得海因茨食不下咽。
“這……太過荒謬,面對公衆的搶劫,像是野蠻人才會幹的勾當。”
朗在向卡蘭展示如何掰碎那些小餅、然後拌進燴菜中。
從未見過這種飲食方式的陛下看得相當認真,越坐越近,甚至在他掰大了的時候出聲提醒。
有些可愛的舉動令男人臉上不自覺地帶上笑意,但說出口的話卻顯得平靜而嚴肅:“聯邦之前也幹過一些荒唐事。帝國剛分裂的時候,因為首都星的毀滅、分裂戰和異種潮汐的侵襲,人類迎來大減員時代,那時聯邦為了鼓勵生育提出了不少難以理解的政策。”
他将盤子推到卡蘭面前,讓對方檢查作業一樣仔細觀察一份燴菜,并在自己的伴侶小小地嗅了嗅炖爛的羊肉和蔬菜時,笑容變得更大一些。
“他們向适齡的男女征收單身稅,同時限制所有行業的從業女性人數,鼓勵大部分人回歸家庭。”
餘光注意到海因茨的沉思,朗沒什麼特别的反應:“霍爾曼家族當然不擔心這個,但是我的母親在遇到我那流浪成性的父親之前,差不多趕跑了十幾批上門做思想工作的人員。”
他用叉子叉起一塊蔬菜,輕輕地在卡蘭唇上壓一下,讓對方抿到一點點醬汁。
現在他的伴侶不太掩飾那些小表情,在分辨感受片刻後,飛快地搖頭拒絕,一邊不動聲色地往後退。
朗笑着将那塊蔬菜吃掉,不再做任何嘗試。
“當時她的決心很堅定,所以每年都會被罰款。不是說她拒絕婚姻,而是她拒絕稀裡糊塗地将自己的人生當成某種階段性遊戲,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限時目标賠上下半輩子。”
男人的眼神中帶着點柔和的神色:“但是後來她遇到我的父親,一見鐘情,掉進愛河,不顧一切地放下穩定的生活追着對方跑了。”
記憶中溫柔的女性笑眯眯地抱着他,坐在柔軟的椅子上。
“他非常冷淡,非常神秘,在哪裡都不會停留超過三個月,但也是個非常好的家夥。”
“發現我和他登上同一班飛船時,他氣到滿臉通紅,罵不出髒話,卻在下一個中轉點強行拖着我前往辦公窗口、命令我買票回去。如果不是他的身份不允許,我猜他當時甚至想要報警。”
“這種做法當然不對。”
當笑容漸漸淡去,女人的聲音柔和而緩慢:“但我在超過四十歲的年齡遇到他,早已過了沖動的階段。我跟随探險隊前往過太多的深空地帶,勘察那些形态奇異的遺迹殘骸,所以我搞得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有能力在任何階段及時離開。”
她緩慢地撫摸幼子的腦袋,揉一揉那些亂七八糟翹向四面八方的黑發:“我和他都是漂泊的旅鴿、遊蕩的信天翁,永遠走在遷徙的路上,從一顆星球到另一顆星球。而在遇到他的時候,我聽見心底的聲音說,‘就是這個人,我想要一個同樣漂泊的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