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不太明白。”
D108……眼下應該叫大衛的年輕人慢慢地說,他抓着一把打不明白的牌。
在此之前法赫納教了他幾遍,但是真正投入實戰後新手次次慘敗。
“你和你的主導者很厲害吧,可以悄悄地繞過哈默拉的防禦網,直接将人送過去。”
“他們不能突然沖進首都星,将所有壞人都抓起來嗎?”
“真是了不得的想法。”
低沉的聲音帶着笑,剛剛走到休息室門邊的男人抱住手臂,靠在牆上。
卡蘭站在他的身旁。
朗有點促狹地看着逐漸學着慢慢思考的青年——這是個好兆頭,在此之前大衛活得像一隻小狗,隻知道抓兔子和聽命令,但是現在獲得了一個名字的人類開始琢磨一些曾經被忽略的疑問。
“繼續說說看,還有哪些想不明白的事情?”
大衛鬧了個臉紅,緊緊地攥緊卡面沒出聲。
結果法赫納是會拆台的,當場解散了那堆模拟光粒子,讓對方沒抓沒撓手裡再也找不到東西薅。
卡蘭也忍不住笑出聲,緩慢地走到對方身邊。
大衛同法赫納玩的時候直接坐在了地上的毯子裡,結果注重儀态的皇帝陛下先是撩起衣服下擺,緊接着以優雅的姿勢側着身坐下來,瞬間令地毯的價值看上去飛升了好幾檔。
而他還不忘沖自己的伴侶招招手,示意朗坐到他的身邊去。
蒼白的手指慢慢地攤開,那些消散的粒子重新凝聚出卡面,卡蘭以一種賞心悅目的姿勢将它們打亂重洗,然後把牌順手分發給大衛以及朗。
“教教我。”
他同自己的人類說。
這是一個有點喜感的場景。
聯邦第五軍的前任軍團長、舊帝國的最後一任帝王、曾經隸屬于科學院的尋血小獵犬,以及一艘血肉模糊的星艦,坐在一起打牌。
其中還有兩個純新手。
沒有任何人類的大腦能夠算得赢法赫納,而朗同他那群流氓部隊混在一起的時候,什麼玩法和花式都見過,甚至還懂得如何出千。
兩個新型人類的成長環境注定了他們遠離娛樂,但卡蘭比大衛好一點。
末代帝王的心眼子有一百個大衛那麼多,更何況朗在瘋狂放水喂牌,于是原本法赫納單方面毆打好友的局面,演化成了大家一起逗大衛玩。
“你想的不能算錯,我猜可能許多人也和你有着一樣的疑問。”
溫和地說着話,卡蘭整個人靠在伴侶的身上,毫不避諱地将自己的牌在對方面前亮了個底朝天。
“原因有很多,也很複雜,無法簡單地一兩句話解釋清除。”
“你知道聯邦的轄區内有多少居民嗎?”
“一百多億。”
這些必要的知識儲備年輕人還是有的,因為快速地給出了答案,雖然看上去不怎麼自信。
“聯邦有大約一百三十顆宜居星球,其中包括各種擁有常住适宜環境的功能性星球。”
“帝國呢?”
“六十多億。”
這一次回答的聲音變得更小,大衛看起來有點猶豫。
“大概。”
“首先,我和法赫納吃不完這一百多億人。”
卡蘭慢悠悠地說。
“就算是阿卡夏裂隙,想要塞進去一百三十顆殖民星球,也有點太過離譜了。”
“順帶一提,我想我的伴侶沒有正式同你解釋過——我從那裡爬出來。”
大衛當場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不知道是為着那句“吃不完一百多億人”,還是為着後面半句“從那裡爬出來”。
朗歎着氣戳了同伴一下。
他的另一半偶爾會惡趣味發作,用這種“我要吃小孩”般的語氣去撩撥缺乏常識、會将一切當真的年輕人玩。
“我的伴侶尋求程序正義。”
收斂了那絲調笑,淺色的眼睛平靜地看過來。
“你們接到的指令是追捕犯下叛逃罪、分裂國家罪,以及颠覆政權罪的第五軍前任軍團長。或許在此之前,塔娜和少量獵犬監判隊的成員察覺到了不合理之處,但是無人提出質疑。”
“我和我的伴侶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大衛。”
“第五軍的前任指揮官勞倫斯退役,金烏接替他駐守在卡姆蘭的防線上。朗升任艦隊長前後,二十二年的累積時間共計抵禦了十七次異種潮汐的侵襲。”
“從未有任何污染能夠越過卡姆蘭的邊境線、越過金烏的攔截,向宜居星域蔓延。”
“但它現在因為叛國的罪名被每一個人所唾棄。”
“我不允許心懷鬼胎的人将這樣的污穢塗抹在它美麗的羽毛上。”
卡蘭的目光很溫和,示意被圍毆到沒脾氣的大衛再度出牌。
“科學院要親口說出來,或者某個外來者通過強力的手段将他們做過的事情完全抖落在日光之下。”
“述之于口的謊言一旦成型,需要增添一百倍的難度才能解釋清楚,更何況人們沒有那麼在意。第五軍有沒有叛國對于他們而言有什麼重要的呢?即便假話被戳破,死去的人也無法活過來,而正在活着的人生活不會迎來任何變化。”
“一個事實的重要性有時還比不上一塊面包,也比不上一筐無污染的蘋果。”
朗沒有說話。
這個話題令男人變得沉默。
但随即他感覺到,一根膽大包天的冰涼小觸肢,正趁着所有人都不在意,拼命地往他的衣服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