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對你發火。”
過好的動态視力,讓青年看見了男人匆匆閉合的光屏上一整份實驗報告的标題。
——《新型人類的同調監測數值Ⅲ及其參數調整》。
這隻是個無意識的舉動,并非有意進行機密窺探,就像是某種陰差陽錯一閃即逝的巧合。
藍胡子的鑰匙在這個瞬間墜入一雙溫柔的手中。
一旦掉落,打開密室門扉的鑰匙便再無洗淨的可能性,猶如某種深重的詛咒。
它即将被流遍屠宰場地面的血染紅。
“我很愛你,亞曆克斯。我理解你出于同樣的愛,才會同我進行這樣一場嚴肅的談話,所以我會認真地記住它。”
黑色的眼睛柔和地望過去,帶着一點點的悲傷。
“我明白你的選擇,而我也尊重你的底線,在感情之外我們都承擔着名為責任的部分,很抱歉讓您感到傷心。”
“我才是應該道歉的那一個,我不該将怒火抛灑向你。”
亞曆克斯的手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放在了對方的腦袋上。
他發現他的孩子已差不多長到和自己同樣的高度,他再也無法輕易将對方像小時候那樣舉在肩頭。
“我做了太多該下地獄的事,但我對你毫無保留的愛意絕無虛假。我親手接住了剛誕生的你,也見過你從出生到如今的所有樣子,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的一生能夠長長久久、無憂順遂。”
他的手沾滿鮮血,無數實驗堆疊起的可怖報告全都拖曳出長長的血迹。
而他用這隻手輕輕地摸了摸對方的頭發。
“我也很愛你,法赫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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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赫納,大概還有多久?”
卡蘭默默地呼喚自己的半身,并迅速得到一句輕快的回答。
待機中的星艦聽起來情緒高漲。
“哎嘿萬能的法赫納可以再撐二十分鐘,控制器貼着卡特就行,它會主動挾持對方的智腦。我在躲着宇宙樹系統黑所有的監控,讓朗小心别被抓到。”
“不會。”
主導者笑了一下。
“我看着他呢。”
他的一堆眼睛都看得目不轉睛,哈維麗大廈的工作人員制服是懂得什麼叫服務性凝視的。該收的地方收,該放的地方放,線條服帖,嚴肅正式毫不低俗,但就是很吸睛。
朗當着他的面穿襯衫和馬甲時,他的小觸肢就想到處亂爬。
香香,想貼。
而眼下,他那劍走偏鋒的伴侶很像綁架犯,從黑暗中冒出來,然後在遊廊上一把抓住了正在愣神的霍爾曼家的家主。
卡特明顯被吓一跳,雖然情緒被很好地收斂起來,但那種咯噔一下的波動被閱讀人像是閱讀書頁一般的卡蘭捉了個正着。
“你……”
雖然霍爾曼的現任家主有腹肌,但這得益于他本人常年堅持不懈的鍛煉,并不意味着文質彬彬的一方戰鬥力很強。
實際上這位綠眼睛繼承人的攻擊性過于拉跨。
不僅打不赢怪物一樣的朗和艾琳、打不赢勤勤懇懇的海因茨,就連叔父霍斯特家的女兒莎拉也不一定能打赢——畢竟莎拉和米娅幹的是外勤項目,經常在做遠星建設的時候遇到特殊情況也要親自上陣扛大包,搞建築和土木工程的沒一個能坐辦公室享福。
幾乎是在瞬間,他就被陌生的服務生拽入陰影裡。
更像綁架案了。
差不多是令沒有反應過來的霍爾曼家主湧上心理陰影的程度。
“别叫,是我。想混進來見你一面挺不容易,但我時間有點緊,你自己家又被看得很嚴。”
“所以我隻能采取特殊方式。你别說,這制服還怪好看的。”
笑嘻嘻地沒松手,朗咳嗽一聲。
他有點想帶一套回去,首都星的品味與衆不同,這裡的應侍生服裝充分體現了有錢人的興趣所在——寬肩收腰,質感完美,版型力求充分展現人體的優點。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卡蘭會喜歡這身衣服……喜歡看他穿。
“吓到了?”
卡特大概有半分鐘沒有說話,難得看上去有點懵。
他們身處哈維麗大廈的頂端,建築物的最高點的空中遊廊處,如同站立于矗立的金字塔之巅。
它俯瞰着遠處的都市,完全沒有外封痕迹的工事表面展現出獨特的建造技藝,空曠又富麗的埃及風格和早期宗教風格融為一體,也因此獲得了Haveli這樣一個舊地特色明确的名字。
“真吓到了?”
沉默時間過長,朗忍不住揮了揮手,伴随着咔哒一聲輕響給對方的手腕上扣了一道控制環,以阻斷宇宙樹系統的窺探。
然後他向後退開兩步,花一點時間端詳着這位好幾年沒見的老朋友。
對方依舊是挑不出錯的古闆舉止,但是氣質同以往相比變得更加難以捉摸了一些。
伴随着後退的動作,他看見霍爾曼家的家主終于緩緩回神。
對方先是舉起手腕,盯着那枚控制環打量了一會,然後将視線轉過來,重新露出一副溫文有禮的笑容。
“你退得這麼快……”
卡特很有禮貌地詢問,那雙綠眼睛裡在溫吞地噴着火。
“是怕我動手打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