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一向覺得自己體能超好,在訓練場上能單挑十個,結果找了個不是人的伴侶之後他次次兵敗如山倒。
對方開作弊器。
“不行了,你先别碰我……”
慢慢地調整呼吸節奏,朗躲着對方的手往床的裡側滾。
現在那隻沾染上體溫的手一挨他,他就忍不住哆嗦。
卡蘭笑出聲。
他輕輕地拱近一點,将腦袋擱在對方的肩膀處。
男人一邊閃避,一邊又習慣成自然地稀裡糊塗将他抱進懷裡。
終于老實下來的星艦主導者慢條斯理地收起所有小觸須,不讓自己的身體到處爬。
“我不逗你了。”
卡蘭說,但手還忍不住在摸摸。
“我就貼貼。”
“我們再等四天。”
喘過來最艱難的那口氣,朗拒絕繼續被對方拉着玩花活,他決定談正事。
“霍斯特動搖了。如果卡特真的決定要走,他大概率會一起。他的夫人奧莉維亞倒是挺支持這個決定的,一直在幫忙勸說。”
“艾琳和塔娜都需要一點時間,艾琳很幹脆,塔娜還在做最後的猶豫。她和我一起去見霍斯特他們,不代表她産生了任何感情上的偏向。”
“她在擔心自己的隊員嗎?”
房間裡的溫度不算高,但人類流了一身的汗,卡蘭很輕地捏一捏對方的耳朵,逼着剛冷靜下來的那個又開始想跑。
“算……是吧。”
勉強回答着對方的問題,朗忍不住去抓那隻作亂的手。
“她看似雷厲風行,實際上很謹慎。”
“一旦情況産生變化,塔娜會立刻否決現有計劃,轉而采取保守策略。”
“我都想把霍斯特直接打暈了塞上船。”
人類苦笑着開了個玩笑。
“這話不能讓勞倫斯聽到,否則他和霍斯特要對我進行混合雙打。”
就算摸過了對方的每一寸肌肉、摸清了每一處骨骼的形狀,卡蘭還是喜歡将手貼在對方的身上。
星艦主導者的神色很甯靜,從不因為事态的發展而憂慮:“做不到吧,他們不僅要考慮自己,還要考量所有相關者。”
朗的聲音帶着點無奈。
“霍爾曼家族的産業鋪得太大,卡特至今還想着讓一架突然失控的飛機盡可能地平穩着陸。”
“他居然有精力擔心自己走了之後,相關人員怎麼辦、會不會被帶去問話。”
“迄今為止科學院都在忍讓,或者說那些人都在等待時機,現在大把的證據實打實地送上門來,哪天半夜稽查隊和警察沖進霍爾曼家都不足為奇。”
“等這次的事情結束……”
他搖搖頭:“我會親自揍小霍爾曼一頓。”
“玩弄金錢的人,到最後會失去對于法律和災難的敬畏心。”
卡蘭沒什麼表情。他對于小霍爾曼的評價一向嚴苛。
“法律的底線可以被收買,人的價值可以被收買,塔夫塔爾正在發生的一切将化作新聞上的數字,死亡和傷痛将化作因為人工短缺而減少的進出口貿易額。”
“他想得很深,但總是還差一點點,而這一點不足是現在的他所無法補全的。”
“你不喜歡他嗎?”
朗低聲問。
人類或許不如随時和主導者進行意識共享的法赫納,但面對伴侶時他的敏銳度遠甚常人。
“正相反。”
卡蘭歎了一口氣。
“霍爾曼家的三位,除了艾琳之外都有一項共同的通病。”
“他們在某些事情上仍存留着天真的想法,這樣的情況其實很可怕。”
“一個人花掉三千裡瑟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但花掉三千億會出大問題。”
蒼白的手指點了點男人的胸口,卡蘭注視着自己的愛人。
“他燒掉了我在位七年時間内,發動的所有對外戰争軍費總和的一半。”
“但是我搶回了安西和加利多尼亞,宇宙的糧倉重歸帝國的懷抱,我花出去的每一分錢必将成倍地回流入我的手中。而他——他甚至沒有全然的把握控制住自己豢養出來的這頭野獸,就敢放任戰火燃燒。”
“這才是我最生氣的地方。”
朗動作很輕地梳理着對方的頭發。
“往好處想,這筆錢反哺了哈默拉,現在哈默拉算是我們的盟友。”
某種意義上,他很高興卡蘭會因為這件事生氣,這意味着那些人類的情緒正重新複蘇于對方的身體中。
“可是他不知道。”
舊日的帝王淡淡地說,這種冷淡并非針對自己的另一半。
卡蘭始終不曾收回放置在對方胸口的手,那裡幾乎成為了他的專屬暖手位置。
“他沒有開全局視角,不知道海因茨與蘇萊曼的關系,也不知道這筆錢會彙入黑市星球。坐擁富可敵國的資産,居高臨下地攪動風雲,試圖撬起内亂的戰火——隻因為他可以做到。這不是你來我往的貿易,而是以杠杆撬動的賭局。”
“在此之前……”
停頓了一下,卡蘭慢慢将話說完:“他甚至沒有打算現在就告訴霍斯特。”
“他在等,等到自己收網或是科學院收網,等到紙包不住火的那一天才全盤托出。”
“所以你才會當着霍斯特和勞倫斯的面說破,對嗎?”
朗溫和地問。
“因為在他表示希望促成我與革命軍的談判之後,你發現他對全局的把控不夠穩固,所做的一切風險幾乎與收益持平。”
“我希望還來得及。”
卡蘭回答。
“霍爾曼家族的野心很大,你的朋友野心也很大。”
“我見過太多想要改朝換代、想要争奪一份從龍之功的謀算家,他敢于燃起革命的戰火就必定抱持着同樣隐晦的願望,沒有人是單純的無償慈善主義者。這樣的小把戲還不至于蒙蔽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