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壓根沒回答她。
她試了試手裡破爛一樣的新武器,發出一聲輕啧,浮現出明顯的嫌棄意味。
第二研究所的異種研究區有應付突發情況的冷凍槍和射線武器,她得想辦法把這些東西拿到手。
“為什麼要等下次?”
獵犬領隊反問,一把抓住了傑森的衣服領子,像拎小雞仔一樣拎住放棄掙紮的研究員往門口走。
鉛灰色的眼睛平靜地望着手已經按在門上的、惹人生厭的家夥。
臭名昭著的背叛者和無法無天的瘋子,某種意義上而言她們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冤種搭檔。
“現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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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還有任何飛船能啟航嗎?”
原計劃被徹底打亂,一開始指望獵犬小隊捎上偷渡乘客的行為未必能夠行得通,朗在操縱飛行器的同時問自己的伴侶。
“獵犬小隊暫時沒有受到封鎖。”
回答他的是法赫納,星艦像個接線員:“直接去訓練基地彙合,如果條件更改,我會視情況劫持待出港船隻。”
“勞倫斯、霍斯特和奧莉維亞在一起,他們離你更近,請先接上他們,然後繞道霍爾曼家的主宅。”
“好。”
朗早已摸透了首都星的地圖,這個時候快捷門還是否能夠使用是個大問題。
在原本的預想中,獵犬小隊會成為絕佳的掩護,也不至于遭到稽查,最适合帶着霍爾曼一家離開。但現在他們就像被一錘子砸塌了巴别塔的人類,處于一種四分五裂的分散狀态,每個人在既定的日期到來前都有一堆收尾工作要做,導緻他們彼此離得很遠。
“不用回臨時住所找我。”
這一次與他對話的是卡蘭,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又遠又輕,不像是經由電波或是電流傳遞來的人聲,反而活像是顱内鬧鬼。
心理素質過硬的男人對此接受良好,更難頂的場景他都頂住了。
“第四軍的艦隊抵達了。”
星艦的主導者說,一并傳來的還要沙沙的底噪,仿佛除了他之外還要許多人在頻道中細細訴說着難以理解的話語。
“躍遷點依舊呈現出使用中的狀态,第三軍應該也會随之趕來。”
“我聞到了異種與潮汐的味道,陌生的味道。我去見見我的同源者。”
“那些飛船不會降落至地表。”
“卡蘭!”
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喊這一聲。
可能是身處哈默拉時,對方浸泡在冰冷的駕駛艙注液中不成人形的樣子令他太過後怕,在這一瞬間他幾乎要停下自己的飛行器,但又再次強行将自己的載具扯回低空軌道上去。
“别受傷。”
男人低聲說。
“别讓自己受傷……我沒有辦法失去你。”
“如果連你也離開,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的故鄉,我的家人,我的卡姆蘭和戰友……這些全都消失不見。”
他盡量壓抑住不安的情緒:“我很愛你。”
然後他聽見卡蘭低低的笑聲,溫柔又遙遠。
“我也很愛你。”
對方說。
自阿卡夏的子宮中爬出的怪物從未回應,在他們确認彼此的關系時,對方曾允諾“我會學着以一顆人類的心去愛你”。
這是從出生起、從活着的時候起就缺乏正常人類情感的帝王第一次以明确的語言訴說愛。
祂的身體攀爬遊曳着脫離裂隙,無形無色地觀察着這個宇宙,觀察着泛出不祥氣息的第四軍艦隊。
法赫納同祂糾纏在一起,祂們仿佛同源而生的一對詛咒。
此時人類距離霍斯特的住處還有三個街區的距離。
卸任的老頭子不喜歡市中心森嚴林立、高聳入雲同時有着過高安保等級的奢華蜂巢,反而更偏愛獨立的小院子,這一路朗将飛行器的速度提到最快,每一次過彎都帶着能将乘客甩出去的慣性。
而霍斯特位于城内的住宅門口,前任第二軍軍團長和現任第二軍的軍團長遙遙對峙。
奧莉維亞緊緊地挽住丈夫的手臂,臉上沒有退縮或是畏懼的表情。
綠眼睛的年長者站在那裡,手杖拄在地面上,再一次将自己的妻子攔在身後。
“我在看到正式的批捕令之前,不會服從于這樣荒謬的命令。”
他的聲音嚴肅又冷靜。
“離開我的私人領地。”
克裡斯·戴維斯發出一點歎息。
“不需要反複申明,因為我确實拿不出逮捕令。金德利元帥随後發布的通告顯示,前任第二軍的軍團長死于暗殺,也有可能是由于卡特·霍爾曼的叛國行為而飲恨自盡。”
“勞倫斯和朗·蘇,又或者是卡特,他們總得負起相應的責任。”
“我很抱歉,長官。”
他說,平舉的左手沒有一絲偏移。
“一個冷笑話:射線類武器在射擊時,是不會發出任何聲響的。”
霍斯特愣了一下,然後他向後倒去。
紅色的血帶着燒焦的氣味,濺開在深灰的牆壁上,也濺開在陡然發出悲鳴嚎叫的奧莉維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