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啊。”鹿微眠不安地扶着他的肩膀,慢吞吞地從他身上爬下來。
“我是太害怕了,剛剛吓死我了。”
封行淵并不言語,眉眼間别有深意,但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靜靜地看她。
鹿微眠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我膽子比較小,還好有你在。”
一室之内,微妙的氛圍悄無聲息擴散開,夾雜着不易察覺的危險氣。
鹿微眠實在是坐不住了,想起要緊事,先開車簾詢問,“撞到的是誰家的車啊?”
淩一探查一番回禀,“褚禦醫。”
鹿微眠微驚,“褚裕哥哥!”
她連忙攏起裙擺,下車。
封行淵斂起笑,看着她慌慌張張地下去。
車外傳來鹿微眠的吩咐聲,“我去看看他們,你們先進宮别遲了,我晚些就到。”
淩一掀開車簾詢問封行淵的意見。
封行淵閑散道,“夫人都吩咐過了,還問我做什麼。”
鹿微眠心想,他好乖。
但這會兒也顧不得她的乖乖夫君了。
鹿微眠轉頭往回走,叫暮雲送信兒回司空府。
其實不論撞到的是誰,既然事情是因她而起,她應該負責。
早市街上發生沖撞的地方一片人仰馬翻,最為慘烈的當屬正中間那輛馬車。
車簾連帶着裡面的地毯都沒能幸免。
褚裕已經從馬車内出來,站在旁邊想着對策。
他看見鹿微眠過來,還有些意外,“阿眠?你怎麼在這?”
鹿微眠看見他披風上沾了些許湯湯水水,“我今日入宮複命謝恩,恰好在這……你還好嗎?”
“不妨事,”褚裕看了看披風上的污漬,“正好今日天冷,我多穿了一件披風,裡面的朝服沒受影響。”
鹿微眠過意不去,“你稍等一會兒,我家不遠,我叫他們幫你備一輛新車。”
褚裕連連擺手,“不用不用。”
“就當是我還你人情了,小時候生病總麻煩你和褚姐姐。”鹿微眠看了看他的車,“何況這樣,也會耽誤你入宮。”
褚裕笑道,“你我間何須如此客氣。”
他停頓了下,“你前日大婚之喜,我在宮中給貴妃看診,沒有賀你新婚之喜。”
“無妨,我那日也沒見賓客。”
褚裕看她,“還好嗎?”
鹿微眠彎起眼睛,“我挺好的。”
褚裕點頭,踟蹰片刻,大抵是覺得應該讓鹿微眠知道,“這幾日……殿下病了。”
鹿微眠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輕巧地轉移了話題,“那最近太醫院一定很忙,你也要注意休息。”
褚裕聽她的話鋒,知道鹿微眠不想提其他事,“瞧我,光顧着說正事了……”
褚裕叫旁邊随侍拿出來一個罐子,“最近我們家的梅子腌好了,我阿姐記得你愛吃,做了一些酸梅茶,叫我帶給你。”
“我想我跟封都尉不熟悉,便想今日交給令尊,等你明日回門時就能拿到了。”
“難為你們竟還想着,”鹿微眠捧過罐子,“替我謝過姐姐。”
說話間,鹿府的馬車趕來。
暮雲順帶着拿了府裡新做的披風給褚裕,馬車也算是送他們的。
仲秋清晨,重華殿内紅牆金瓦上滿是濕漉漉的霧氣水珠。
連空氣都浸染得潮濕。
窗前枯黃樹影落在紙張上,随後被蒼勁的字迹覆蓋。
執筆之人銀冠束發,颀長玉立,一身暗色雲衫蟒紋,眉目深邃硬朗。
慕青辭的随侍太監姜崇快步從門外進來,遲疑着禀報,“殿下,封行淵入宮複命了。”
慕青辭沒吭聲。
姜崇小心翼翼擡頭,偷看了他一眼,又道,“鹿姑娘……也入宮了。”
慕青辭手中的筆一頓,在紙張上洇出一團墨迹。
“阿眠,她來了?”
“是。”
慕青辭劍眉輕蹙,将筆放在旁邊,“她本不需要複命,特地前來,許是想見我。”
慕青辭繞過書案,卻因動作過大,扯到了什麼地方,讓他身形不穩,輕“嘶”一聲撐在桌案上。
腰間的香囊跟着掉在了地上。
小太監立馬上前,“殿下可是碰到傷口了?”
慕青辭沒回話,彎身撿起地上的香囊,彎身的動作加劇了身上的疼痛。
他隻小心翼翼擦幹淨上面的灰塵,“我得去見她。”
姜崇拿上慕青辭的外衣追了兩步,追上他,“殿下!”
姜崇将外衣披在慕青辭的身上,“您後背傷口還滲着血,得擋一擋。”
慕青辭聞言頓住将外衣穿上,才趕去宣政殿。
他站在宣政殿外,遠遠看見那個明麗少女挽上發髻,一身莓醬橙百花裙坐在那裡。
一如初見時,她在花叢中撲蝴蝶,而他隻敢遠遠地看着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明天。
唯獨礙眼的是,她身邊坐着的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
殿内皇帝皇後坐于高位,皇帝顯得很是高興,細問着他們成婚事宜。
相比于封行淵,鹿微眠看起來更擅長應付這樣的場合。
直到掌事太監進來通傳,“陛下,太子殿下來了。”
屋内人近乎同時臉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皇帝皺眉,稍顯不悅,“他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