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淵在黑暗中與一雙濕漉漉的眸子視線相觸。
鹿微眠大抵也是覺得唐突,但又不敢再回去自己睡,“我害怕。”
封行淵看她,“夫人這樣過來,該害怕的應該是我才對。”
鹿微眠覺得他又是在點新婚夜,她搶着喝合歡酒的事。
她輕扯住他的衣角,聲音還帶着剛剛睡醒的綿軟,和受過驚吓的不安,可憐巴巴的,“我做噩夢了,從前該是嬷嬷陪我的,可是你在這裡,我也不能讓她們進來睡。”
她保證,“你陪我睡一晚,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封行淵看她頭發拱得不複平日裡那般規矩齊整,像個小雞窩,睡得亂七八糟就跑過來了。
“夢到什麼了?”
鹿微眠吸了吸鼻子,“夢到了一個壞人。”
她不願細說,扯着他袖口的手指收緊,将他的袖子攥進掌心,“你别問了,我們既然成親了,你陪陪我都不行嗎?”
封行淵覺得,她有點太愛撒嬌了。
鹿微眠見他始終沒有反應,不由得低了低頭,像是做了極大的思想鬥争和妥協,解開了寝衣衣帶,露出了纖細脆弱的頸肩,“不然,我再給你咬一口也行。”
她忍着羞赧,以為暗夜裡,他總歸也看不見太多。
殊不知,封行淵晚間不帶面具,他的異瞳,夜視極佳。
漆黑的偏房内,鹿微眠臉頰通紅地低着頭,寝衣虛虛地挂在肩頭,入目一片羊脂玉般的瑩潤雪白,脖子鎖骨上挂着一勾就斷的淺色小衣繩帶,再往下的綿延起伏……
所有的一切,清清楚楚。
鹿微眠忍不住出聲,“你,你你這次輕點好不好。”
封行淵移開視線拉過錦被躺下,言簡意赅兩個字,“睡吧。”
鹿微眠豎起耳朵,确認了一番,意識到他好像同意了。
而且沒咬她。
鹿微眠心下雀躍,自作主張越過封行淵爬到床裡側躺好。
她在黑暗中偷偷擡頭看他,發覺他仍然保持着平躺的姿勢。
寂靜無聲的偏房内,響起少女極輕的氣音,“謝謝你,封轸。”
她的聲音很近,磨得他耳根發癢。
封行淵緩慢睜開眼睛。
他不懂,這有什麼好謝的。
沒有人謝過他。
這個小姑娘,似乎很愛時不時拿一顆甜棗來誘騙他。
*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封行淵半夢半醒間仿佛被什麼東西纏住。
像是山澗水妖,溫涼細滑,觸之生溫,纏得他身體發沉。
封行淵睜開眼睛,正欲發作,轉頭聽見了一聲輕哼。
她的額頭抵在他肩頭,像是抱布偶娃娃一樣抱着他的手臂,毫無知覺地将整個身子都貼在他的手臂上。
少年堅實有力的手臂隔着兩層寝衣,依然能感覺到女孩子柔軟如水的身軀。
這個小姑娘睡覺着實不太老實。
封行淵抽手起身,手臂冷不防剮蹭到了水球一樣的地方,讓他身體微僵。
他在原地定了片刻,回頭看過去,好在鹿微眠也沒有醒。
封行淵回神,起身快步出門。
屋外天色凄清,也才寅時。
今日回封府,并沒有什麼吉時要求,鹿微眠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司空府的人都清楚他們姑娘晨起時間,因而也沒有人叫她。
鹿微眠迷迷糊糊地起床,出門看見封行淵坐在房内。
拿着帕子,擦着手裡的短刀。
他聽見她出來,略略擡了下眼皮,但也沒看她,繼續做着手裡的事情。
鹿微眠瞧着這時辰,應該有巳時了,也不知他等自己晨起等了多久。
“你早起來了嗎?”
封行淵嗓音很淡,有意回避着什麼,“不早,剛起。”
鹿微眠想他昨夜回來得就晚,晨起晚些也正常,便信以為真。
她梳洗完,已接近午時,他們在司空府用了午膳,才啟程回封府。
鹿微眠臨走前,将孫嬷嬷叫到了旁邊。
孫嬷嬷冷不丁聽姑娘叫她,連忙整理了一下儀容,緊張地擦了擦手上前,“姑娘可是有事?”
鹿微眠見她過來,就親昵地握住了孫嬷嬷的手,眼巴巴地問,“我如今在封府還是缺些人手,你可方便來幫襯我?”
孫嬷嬷一時間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滿臉詫異。
鹿微眠沒聽到她的回應,以為她是不願意,“我知道我從前說了些不好的話,惹您傷心了,可我如今才知道我是萬萬離不開您的,真的不能來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