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敏張大嘴巴,足足愣了半分鐘,才敢确認跟在miss王身後,那高而瘦的影子是誰。
徐文興在後排不停用筆戳她的背,好奇阿敏怎麼了,為何這副癡呆樣子,是不是有人把她的魂抽了?
鄢敏想把昨晚的遭遇告訴他,可說那男孩是昨晚看到的“鬼”,顯然不禮貌,良好的教養讓鄢敏沒辦法背後議論别人,隻能在心裡消化震驚。
Miss王注意到鄢敏的驚呼,“鄢敏看見新同學這麼開心嗎?那讓新同學坐在你旁邊吧。”
從開學開始,鄢敏旁邊的座位就是空的。
男孩聞言,冷冷的目光循着鄢敏而來,鄢敏清清楚楚看到他額頭上包着的白紗布,臉一紅,低下頭。
Miss王把這個動作理解為默認,座位安排妥當,便讓男孩向同學們自我介紹。
他拿起粉筆,在黑闆,刷刷寫下三個大字,筆力剛勁,渾圓有力。
然而同學們無福欣賞。
因為,他寫的是簡體字,好多同學看不懂。
新同學卻不管衆人有沒有懂,粉筆在空中一抛,穩穩落在筆盒,他略過miss王,徑直向鄢敏旁邊的空位走去。
在他轉頭的瞬間,鄢敏看到他的左耳亮晶晶,吊着隻藍色的耳墜。
鄢敏瞬間瞪圓眼睛。
我丢,拽,太拽了。
徐文興在後面不停戳她,問她黑闆上寫的什麼。
她從小回大陸,認簡體字輕輕松松。
“沒文化。”她一個字一個字念,“段——冬——陽。”
“哪幾個字?”
“就冬天的太陽呀。冬天的冬,太陽的陽。”
話音剛落,周圍傳來一片哦聲。
鄢敏才發現,原來有這麼多女生想知道他的名字。
她擡起頭,看見段冬陽向她走來,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蒼白的他。
他們也算提前打過招呼了?
鄢敏看着他額頭的白紗布,點點頭。
嗯,打過,确實打過。
還打出血了。
她有點心虛,昨天晚上,她私闖民宅,然後落荒而逃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吧?
或許段冬陽會把她當成神經病。
鄢敏用手掩面,透過指縫,看見一雙洗得白的像月亮的鞋,那白在她的身旁停留片刻,轉瞬就消失了,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好像不認識他一般。
她擡起頭,心裡瞬間警鈴大作。
怎麼能把這事給忘了呢!
聖德中學校規森嚴,不允許帶零食,每周都會搜查抽屜,而鄢敏旁邊正好有個空抽屜,于是她藏了各種各樣的零食在裡面。
每一樣都是鄢敏的命根子,尤其那盒cium朱古力。
她嘴刁,很少碰到特喜歡吃的,朱古力算一樣,尤其是這個牌子。
但這是特供,鄢敏買不到。
這幾盒是鄢鴻飛朋友送的,鄢鴻飛為了讓女兒少吃糖,特意藏在廚房的櫥櫃頂上,奈何他錯誤地估算了女兒的身高,讓半夜偷吃夜宵的鄢敏撿了空子。
鄢敏對這得來不易的甜蜜尤其珍惜。
可段冬陽已經到了座位,正扶住書包往抽屜裡塞,裡面塞滿了鄢敏的寶藏,第一下當然沒塞進去。
他似乎愣了,又往裡塞,還是失敗,便低下頭查看抽屜。
鄢敏生怕miss王發現,想提醒段冬陽别往裡看了,又害怕畫蛇添足,喉嚨跟堵了塊口香糖似的,越往下吞,心就越慌。
一撇眼,這呆子居然還想伸手往裡掏,她看着那隻黃手離朱古力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說時遲那時快,鄢敏騰地站起來,書桌發出轟隆一聲,直接震住了那隻罪惡的手。
Miss王被吓了一跳,抱着課本後退一步問:“鄢同學,什麼事嗎?”
“哦,哦。”鄢敏的臉紅了,“老師,新同學還沒領教材呢。”
Miss王點點頭,攏了攏手裡的書,“鄢敏你帶他去領吧。”
鄢敏一喜,忙不疊點頭,用手拍段冬陽肩膀,“喂!别管了,咱倆去領書。”
感受到肩膀的溫度,段冬陽擡頭看到鄢敏燦爛的笑,他好似被熱水燙了一下,一愣,然後迅速低下頭。
Miss王不是傻子,能感覺到出了問題,趁着兩人還沒走,她先詢問段冬陽:“段冬陽,有什麼事?為什麼不放書包?”
鄢敏呼吸一滞,趁機在桌下踢段冬陽的腳。
不知道段冬陽是不是沒懂,他往旁邊讓了讓,鄢敏再探他的腳,撲了個空,心裡更加慌張。
“段冬陽?”miss王在追問。
鄢敏的心提到嗓子眼 了,這時段冬陽搖了搖頭。
Miss王便揮手讓兩個孩子快去快回,還不忘叮囑他們領完書,去參加德育大會。
鄢敏嗯了一聲,快樂地奔向門口,如同一隻放歸自然的鳥。
日頭高照,鄢敏渾身上下沐浴着陽光,無一處陰影,就連腳底闆都泛着光。
而段冬陽低着頭,跟在她身後,表情隐在黑暗中,他的沉默和黑暗一樣堆滿烏雲。
鄢敏感到段冬陽的疏離,他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淡淡的,好像跟世界隔着一層。
偏偏她是個沒心沒肺的,鄢敏的瞳孔圓而黑,就像最調皮的貓,她歪着腦袋笑的樣子,能叫最寒冷的冰融化。
她踩着操場一圈一圈的白色實線往前走,想象自己在走鋼索,她冷不丁說:“對不起。”
“······”
“我是說你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