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知道。”
鄢敏直截了當道。
她在周扶玉臉上看到類似驚訝的情緒,覺得十分快意。
周扶玉越是這樣賣弄,她就越是要做出這樣滿不在乎的神色,死道友不死貧道,鄢敏那樣要強,連賭氣也比别人更執拗。
“你這樣壞的性格,真不知道我哥怎麼忍得了你的。”周扶玉沖鄢敏的背影喊道。
鄢敏終于停下腳步,也才想起來身後的人不是别人,是段冬陽妹妹,看在段冬陽的面子上,她也不會主動和她做敵人。
“你想說什麼?”鄢敏問。
“一提到我哥,你果然回頭了。”周扶玉眯起眼睛,青澀溫柔但洞察一切:“你很喜歡他嗎?”
鄢敏回頭看一眼身後的房子,天色尚早,老豆還沒回家,她壓低聲音說:“你有話就說,不要提别人。”
“如果你很喜歡他,你就能懂得我的心情。”
周扶玉目光缥缈,煥發出陌生的光彩,仿佛在懷戀某個并不在這裡的身影。
在涼潤的黃昏中,鄢敏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女孩子的柔軟,與周扶玉外表相稱的柔弱,令她說不出拒絕的話。
有一瞬間,她覺得她們是一樣的。
周扶玉咬着唇,直視她的時候,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孤勇,像小火星一樣的勇敢,如米小的一點,卻可以将森林毀得面目全非。
她把纖纖玉指挪到腹部,臉上呈現出一種近乎神聖的柔情,這種溫柔與她年輕的面容大大相悖,驚得鄢敏幾乎尖叫起來。
“你,你!你不會?”
“是的。”周扶玉毫不掩飾。
“我要走了。”鄢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可是周扶玉哪裡給她這個機會,沒等她離開就叫道:“是徐文興的,是夏令營第一天晚上有的。”
鄢敏被沖擊得好一會說不出話來,冷靜了半響,才問道:“徐文興知道嗎?”
又問:“你哥知道嗎?”
周扶玉的沉默說明了一切,鄢敏道:“你應該去找他們,不應該找我。”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線回歸平靜,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要太過驚訝,而吓到對方,讓這個敏感多思的女孩傷心。
“你盡管告訴他吧,我不會打掉的。”
周扶玉低頭看向肚子,擡起頭看着鄢敏,黝黑的眼珠像小貓的眼睛,憨态可掬天真爛漫。
鄢敏不禁汗毛直立:“你會害了徐文興,你會害了他的!”
“你明天不要去畢業典禮好不好,明天徐文興會向你表白,我會淪為笑柄的。”
周扶玉的眼裡閃着孤傲悲涼的光芒,可她說出來的話實在讓人發笑,在鄢敏眼裡,周扶玉現在的行為幼稚得不像話,她總嘲笑鄢敏以自我為中心,她又何嘗不自私呢?
徐文興也好,鄢敏也好,甚至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于她而言,都隻是工具而已。
毫無心理負擔地提出要求,無論這個要求會給别人帶來多大的負擔,她隻要眨着不谙世事的圓圓眼即可,因為在她看來,當她需要時,全世界都要為她讓路。
鄢敏無法想象怎麼會有這樣的人,讨厭自命不凡,讨厭傲慢,偏偏自己才是最自命不凡,最無同理心的那一個。
“不可能,我明天還會代表學生發言,我不能缺席。”鄢敏斷然拒絕。
“讓我哥代勞就可以。”周扶玉厚顔無恥地要求道:“他會樂意的。”
鄢敏冷笑:“我憑什麼要答應你。”
“徐文興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等我養下孩子,嫁給他,我們也會是朋友。而且你不是喜歡我哥嗎?以後咱們就是好姊妹,我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的。你願意和他怎樣都好,我不會幹涉的。”
鄢敏聽着聽着就要笑出聲了,這個人到底把自己的位置擺得有多高,才能說得出這種話,臉皮有多厚,才能用這種東西當做條件來交換。
鄢敏冷哼一聲道:
“首先,我和誰在一起,不需要你的祝福。而且即使你和段冬陽從小一起長起來,你是她妹妹,也未見得你在他心裡的地位,就比我重。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
鄢敏歎一口氣,苦口婆心說:
“徐家不會讓來曆不明的女孩子進門,這樣下去,你隻有變成一個悲慘的單親媽媽。”
周扶玉見鄢敏說不通,就開始給她潑髒水:
“鄢敏,你是不是就覺得,徐文興這輩子就是你的人了?一個人霸占着兩個男人,等玩完我哥,榨幹他的價值之後,好轉頭嫁給徐文興。你下的好大一盤棋呀。”
鄢敏勾唇一笑,“你這個思路我倒是沒想過,不過是個好主意,我會考慮的。”
“你!”
“我什麼?像條狼一樣虎視眈眈,等着肉從别人嘴裡掉出來的人是你,不是我。”
鄢敏看一眼周扶玉的肚子,尖銳地接過話頭:
“我鄢敏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不屑于去搶别人嚼過的東西,我嫌惡心。更何況用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作籌碼,低聲下氣乞求殘羹冷炙,我可做不來。”
“我知道你嫌我下作,但是如果你是我,相信你會比我更下作。”
周扶玉面色鐵青:
“哼,走正道。考試,學習嗎?就算是考到最好的學校那又怎麼樣呢?勤工儉學完成學業,畢業依然是人下人,給你和徐文興這樣的人打工,一輩子受人管,被人指使,有一天是為自己活嗎?”
鄢敏瞪圓眼睛,驚訝地看着周扶玉,而周扶玉近乎歇斯底裡,她顯然把這當做她最後的機會了。
“你不懂,因為你一出生就有人替你準備好一切,你一天班都不用上,照樣有肉吃有衣服穿有車開。像我這種人,前一天不勞動,第二天就餓死了!你們這些有錢人活一天,抵我活一年,吃得飽飽的,抹抹嘴,就覺得我向上爬是惡心?追求更好的生活是惡心了?你知道什麼是惡心嗎?早晚打卡是惡心,聽豬頭老闆開會是惡心,像蝼蟻一樣勤勤懇懇,但毫無積蓄是惡心!”
“所以你就要像一條水蛇一樣纏住徐文興,徐文興做錯了什麼?”
“他有錢,他就錯了!”
周扶玉尖叫着道,不過片刻她就恢複冷靜,換上一副笑臉,勸慰鄢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