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朝随工人一起下來了。
她跟在衆人身後,邊低頭看手機邊走路。腰背挺直,但有一點外八。在乖乖女的氣質中,透露出一點不經意的痞氣。
葉南枝沒見她幾次,第一次是在公司、第二次是中秋節的派對,第三次就是今天。
關于向晚朝,她更多是從别人那裡聽說的。
文創部那麼多個組,那麼多的編輯和作者,對向晚朝的評價出乎意料地非常統一。比如她很陽光,很讨喜,比如她事事周到,心思細膩。
在文撰的日子裡她經常能聽到一句話——要是朝朝在就好了。
她開始好奇,好奇向晚朝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被喜愛至如此程度。可幾面下來,她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藏在笑容之下不易察覺的疏離。
她對所有人都很柔和,又好像始終站在旁觀者的視角,什麼事都拎得很清,格外有分寸。
隻有失控時,才會露出最真實的一面,而那一面偏偏引得她心亂如麻。
葉南枝整理好情緒下車。向晚朝在看見她時,表情又出現一瞬間的不自然,随後恢複如常。
工人将多餘的那張床擡入她車庫旁邊的倉庫,這場搬家之旅随它入庫宣告結束。
進電梯時,葉南枝在前,向晚朝始終落後她一步。
“你怎麼下來了?”葉南枝問。
地下車庫有點冷,站在電梯間裡,她忍不住攥起左拳,在唇邊哈口熱氣。再擡眸,在反光中與向晚朝對視。
向晚朝聳着肩膀,夾着胳膊,聲音裡有一絲顫抖:“不放心...就…跟下來看看。”
沉默伴随電梯抵達而被打破。
“我們約法三章吧,你在家裡的時候,别喊我葉總了。”
向晚朝遲疑一瞬,然後無聲點了點頭。
葉南枝望她一眼,當她的沉默是默認。可她不太能理解,為什麼向晚朝對她的态度總能重置清零,回到最生疏禮貌的狀态。
哪怕她剛剛還在自己車上哭個不停,還拌嘴不肯分她一個蘋果。
這個問題她問不出口,也知道向晚朝不會回答。
“昭昭還在我卧室嗎?”開門前,葉南枝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錄個指紋吧,比密碼方便。”
“不用不用。”向晚朝推脫,“我用密碼就行,葉總别麻煩了。”
“不麻煩,等你找到房子以後我再删掉。”
向晚朝舔下嘴唇,沒有堅持,乖乖錄了指紋。
指紋錄完,葉南枝特地讓她試試用指紋開鎖。進門後,向晚朝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準備了新的拖鞋,你不喜歡這個款式可以再買。”葉南枝從櫃子裡取出一雙新的軟拖,放在向晚朝腳前。向晚朝受寵若驚,趕忙蹲下,接過拖鞋。
葉南枝還在說,“床上用品這些,我都有新的備用的。日用品的話我不确定你需要什麼,沒有擅作主張準備。你可以看看還缺什麼,園區和商超有合作,20分鐘就能送來。”
向晚朝剛換好鞋子,聽葉南枝這麼一說,頓時感覺腦袋空空的,也想不起來缺什麼,隻好先搖搖頭。
“我先收拾收拾東西吧,行李打包得太早,我都忘了我帶了什麼。”她不好意思地笑着。
葉南枝看她,兩手揣着兜,“嗯,你卧室旁有個小房間,可以暫時當做衣帽間,我去看下貓,等下過來幫你。”
“哎葉總别麻煩了。”
向晚朝還是下意識地喊葉總,她剛喊出口,葉南枝的身形一頓。
她趕緊為自己找補,“那個...南枝...姐。”
“不着急,等你習慣了再改口吧。”葉南枝笑笑,“不過你要記得付我加班費。”
說完,她往卧室走去。
向晚朝回到北邊的卧室。她推開門看到滿屋狼藉,頓時想關門走人。搬家挺容易,收納是真不容易。
搬家工人在卸貨時,已經幫她拆了箱子。比較沉的、不好拿取的,都幫她取了出來。三箱東西,其實算不上多,隻要分門别類地疊整整齊,也就差不多了。
但這是理想化的收納過程,實際上向晚朝收拾到半夜也沒收拾完。
現在馬上要換季了,她的習慣是過水後再收起來直到來年夏天再穿。雖然許多衣服在打包前已經洗過了,但畢竟裝過箱子,也沒做隔塵保護。眼下要她直接塞進櫃子,還是葉南枝家的櫃子,她有點做不到。
于是第二天早上八點時,葉南枝看到了比昨晚還亂的房間,還有直接睡在地上的向晚朝。
那張昂貴的,用來緩解她腰部不适的床,現在被很多衣服霸占了。
向晚朝穿的連帽衫,帽子掀了起來。幾乎蓋過她整顆腦袋,身上蓋着一件風衣,身下墊着高低不齊的衣服。葉南枝差點懷疑是自己虐待了她,不讓她睡床。
她小心踩着空地走進來,俯下身,拍了拍向晚朝的肩頭。
“向晚朝。”葉南枝的動作很輕,“醒醒。”
她垂下的發絲不經意掃過向晚朝的額頭鼻尖,她看她眉頭一蹙,擡手糊了一下臉,才睜開眼。
看到她的瞬間,向晚朝渾身一抖。她趕忙爬起來,揉着眼睛,含糊不清道:“葉總...”
“你怎麼睡在地上?”
“昨天收拾太晚了...床上東西好多。”向晚朝吸吸鼻子,坐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