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洄被屋外極具穿透力的尖銳哭聲吵醒,她起來貼着豁牙的窗紙望去,小鈴铛在院裡打滾哭鬧,李鐵撚着瓜皮帽往孩子頭上套。
王秀湖出現在院中,端了一銅盆的水,朝西廂房這邊喊話:“小道長,你一早上都在折騰什麼呢,動靜那麼大。”
孟洄心想,應當是自己在第一世界的言行舉止牽動了這邊的身體,才鬧出了動靜。
她正欲回話,然尚未開口,卻有另一股聲音驟然飄出:“施主,我在練功呢,驚擾到你們了,甚是抱歉。”
王秀湖道:“小道長,你可真勤快。對了,你要的水,我給你端來了。”
那聲音繼續回話:“施主,你放門口便可,多謝。”
屋外傳來銅盆碰地的清脆聲,緊接是王秀湖的話聲:“小道長,水我給你放門口了啊。”
那聲音道:“好的,多謝施主。”
孟洄跪坐在土炕,心跳像是在耳邊敲響的鼓點,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她剛剛醒來,至始至終沒開過口,也沒問王秀湖要過水。
方才那和王秀湖交流的聲音,到底是誰的?
而且這聲音的音色竟和自己一模一樣。
有人在模仿她的聲音和王秀湖對話——孟洄訝然得出結論!
那問題來了,到底是誰在模仿她說話?
孟洄深呼吸逼迫自己冷靜,提起青銅劍,翻開結成硬塊的被子跳下土炕,在屋内反複搜尋可疑之處,咬咬牙問道:“剛才到底是誰在說話?”
沒得到任何回應。巴掌大的土屋被她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任何活物。
這時,屋外王秀湖的聲音又響起:“小道長,你在辟谷不沾葷腥,我給你炒兩個雞蛋如何?”
孟洄正欲張嘴,那股聲音又搶先她一步回話了:“好的,多謝施主。”
孟洄額頭沁出汗珠,急得團團轉,一把丢開青銅劍,兩隻手在自己身上摸索。
隐約驚覺方才那股聲音,似乎是從她身體裡發出來的。沒有經過她的嘴巴,而是直接從腹腔深處發出!
難道又有東西寄生在我身上了?還模仿我的聲音和别人說話?
孟洄一股腦兒脫下外袍中衣,脫了個精光使勁抖動。扭頭查看自己的身體,雙手胡亂摸索,什麼也沒摸到。連平常有燭九陰附着的後頸,此刻也光溜溜,什麼都沒有。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模仿我?”孟洄再次問,依舊毫無回應。
她隻好先穿上衣服,坐在土炕上,先捋一捋思路分析眼下境況。
第一,第一世界的精神科醫生洪枋元知道她在這個世界的道号,景靈。
第二,有人或東西在模仿她的聲音和别人對話。而且這個聲音的音源出自于她的身體中。
她做出個大膽猜想,有沒有可能是她身體那個聲音在她不清醒的時候,背着她和洪枋元交談了,洩露出了她的道号?
那聲音是寄生在自己身上的邪祟發出的嗎?
孟洄被這些謎團攪得頭昏腦漲,想半天也想不出來是什麼緣由,隻好先作罷。
反正她已經被燭九陰寄生,再被别的邪祟寄生也無所謂了,一塊兒來吧,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整衣束發,孟洄提起青銅劍出門,蹲在檐下用銅盆裡的水洗臉洗牙。
擡眼望去,水猴子版小鈴铛還在地上打滾和它父親李鐵對峙,它哭喊道:“我要吃新肉,不要吃老肉,快點殺了小野人給我吃,不然我就不吃飯了。”
“你還鬧,等會兒叫鎮邪司的人來把你抓走。”
李鐵在小猴子屁股扇了兩下,吓唬它,“那些人把你抓走,做成油潑猴頭吃,你怕不怕?”
小鈴铛吸了吸鼻子,一骨碌爬起來,抱着李鐵的腿抹眼淚:“那我要吃油潑人頭,爹,我不要吃腌肉,我要吃新肉,我們把小野人殺了好不好?”
李鐵提溜起它,走到妻子旁側,商量道:“要不把那小的殺了吧,反正病殃殃的,萬一自己死掉了肉就不好吃了。”
“不說了端午過節再殺嗎。”王秀湖在擺弄簸箕裡的苞米。
“鈴铛嘴饞得不行,腌肉太鹹她不願吃。先殺個小的給孩子解解饞,兩個大的留着端午再殺。”
王秀湖暗觑正在洗臉的孟洄,低聲道:“等小道長走了再殺吧。畢竟是自己的同類,别讓她見血,驚到她就不好了。”
李鐵屈起強有力的胳膊,讓小鈴铛吊着它的胳膊去蕩秋千,嗤之以鼻和妻子講話:“矯情,這些人同類相殘相食的還少嗎,旱災以來,多少戶人家易子而食,吃的開心得很。”
“爹,易子而食是什麼?”
小鈴铛兩隻手攀着父親的胳膊,來回晃蕩,猴裡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