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淩本就身弱,小時候是放到靜安城外南山寺長到12歲才接回來的。
如今他養在身上鎮命格的蛇死了,兇手還給他寫了封血書,是犯大忌諱的事。
偏他這人較真,愛鑽牛角尖。
出了這事,賓客也都差不多散了,沈子川讓肖宇淩先回府休息,他不聽,硬是要留到最後聽搜尋結果。
外面的雨下得翻山倒海,沈家書房點着盞取自鲛人油的長明燈,兩個人面色凝重地坐在裡面。
沈子川坐在書桌前,捧着塊白絹,上面寫着“莫離”二字,寫字用的血已經幹涸,變成黑乎乎的棕紅色,散發着淡淡的腥氣。
肖宇淩坐在桌子右側,臉色不太好,目光卻一直黏在那兩字上。
“莫離”
是肖宇淩幼時養在南山寺時的法号,取的是“莫失莫離”的意思,希望他能身體康健,常伴父母。
自南山寺回來後的這十四年,肖宇淩就沒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沒想到再被提起,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莫非這幕後之人是他在南山寺的舊人?
肖宇淩皺起眉——不對,南山寺那群和尚整日隻知吃齋念佛,不可能有人有這樣的本事。
出了南山寺,就隻有皇帝和皇貴妃的人知道他這個法号,難道說……
肖宇淩不敢往下想了。
雖說他與父親表面和睦,但前不久太子在他這吃了鼈,不少人悄悄跟他投誠,梁徽帝又是最敏感多疑的,說不定懷疑他有二心。
今日這蛇也死得蹊跷,竟能在他不知不覺間,切斷他袖中黑蛇的頭,這種手法簡直聞所未聞。
但要是放在梁徽帝身上就合理了,老頭自己養了一批怪胎給他當死侍,來去無蹤如同鬼魅,這次殺蛇這事說不定就是為了提點他。
書房的門被人“唰”地推開,阿裡格穿着件黑色雨披走了進來。
“什麼都沒有。”,她取下腦袋上的兜帽,露出高高束起的紅棕卷發,抹了把臉上的水,“全府上下都搜過了,此人沒留下任何痕迹,連切下蛇頭的兇器都沒找到。”
“怎麼可能,你們可是羅網,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發生這種事,現在你告訴我找不到?”
飛頭案就像罩在沈府上的烏雲,陰沉沉地壓了幾日,就連這位在外征戰多年的國公爺也有點扛不住了,罕見的黑了臉。
阿裡格沒說話,忽地單膝跪地,等着領罰。
肖宇淩卻突然出聲,“我看今日就這樣吧。”,他伸手向沈子川讨回那塊白絹,“給我吧,此人既是沖我來的,就不會隻下手一次。”
沈子川長歎口氣,将白絹遞給了他。
府上找不出線索,确實不如讓肖宇淩自己去查。
肖宇淩拿到白絹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一遍,沉吟片刻,起身告辭道:“沒别的事,我便先走一步了。”
沈子川自己也是一團亂麻,沒心思說場面話,便揮揮手道:“去吧。”
深更半夜又在下雨,路上沒人,隻有肖宇淩的馬車在慢悠悠地行駛。
他雖還沒封王,但梁徽帝已經另指了緊挨皇宮的平康坊的一處宅子給他。
馬車剛拐進平康坊,車頂上就不停傳來撞擊的聲音。
起初,肖宇淩以為是被雨打下來的樹枝,沒有在意。
可過了許久,這惱人的聲音卻沒有消失,仍舊一下一下地撞擊着車頂,發出混着雨水的潮濕悶響。
“咚”
“咚咚”
——咚
先慢後快,三輕一重,非常規律。
肖宇淩終于察覺出不對勁,湊到車門前喊:“車頂上是什麼東西?”
外面一片寂靜,回應他的隻有那規律的撞擊。
“咚”
“咚咚”
——咚
肖宇淩急了,用力地敲了兩下門闆,“人呢?說話!”
沒人回答。
“你是啞……”
肖宇淩下意識便要伸手去拉開車門,手在碰上銅質插銷的一瞬間,他頓了一下。
外面下雨,銅質的插銷寒得徹骨,碰到的一瞬間,這股寒氣又順着指尖傳遍全身,害他不自覺打了個冷戰。
“咚”
“咚咚”
——咚
剛剛還在車頂的撞擊聲從車門傳來,銅鎖被撞得晃了好幾下。
肖宇淩後退了好幾步,猶猶豫豫地開口;“是誰?”
撞擊聲戛然而止,周遭一片寂靜。
不多時,門口傳來了隐隐約約的哭聲。
肖宇淩一下就抓住了腰間的長劍。
這大半夜的,撞鬼了?
正當他舉着劍,靠近門闆想從門縫裡看看怎麼回事的時候,忽然門被狠狠地拍了一下,他被吓得跌坐在地。
然後拍門的聲音從三聲輕一聲重,變成了一下一下有規律的重擊。
“開門啊,開門啊……”,女人嘶啞凄厲的呼聲從門外傳來,“小師傅,快開開門……”
肖宇淩撿劍的手一抖,猛地回過頭,受刺激一般吼道:“你給我滾,快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