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去時,太陽開始西沉,差不多到了寺内用齋飯的時間。
晚飯寺裡吃的是炒的青菜,土豆絲,還有一小碗和菌子煮的豆腐湯。那湯色清如開水,一點點油星子都看不見。
沈佩珮記得小時候也同外婆去過寺廟吃齋飯,那會的菜還是能放清油的。
沒想到,到了這個地方,竟嚴苛得清油也看不到。
她本來就愛吃肉,這一餐雖比早上那碗清水面條好點,但也吃得很痛苦。
這時候,她才終于明白小桃為什麼要給她做那些小甜餅了。
一想起包袱裡的小甜餅,再看碗裡的菜,沈佩珮便一口也吃不下去了,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美美吃上兩塊。
晚飯過後,崔靜便帶着丫鬟走了,穆月也借口與人有約先走一步,隻剩下沈佩珮這個閑人慢悠悠地回房。
山裡不比國公府,十步一盞風燈,手裡還要提一盞。
這廟裡一切從簡,連給沈佩珮的風燈也是白紙糊的,裡面隻放了拇指大一截蠟燭。
沈佩珮提着這盞燈獨自走着,回想起今天穆月在那封禁的殿外說的一番話。
“住持說她怨氣太重,才被拘在此地。”
“後來修了個衣冠冢,就好了。”
如果那住持能像他說的那樣超度她,為何不能也同樣超度祁連公主呢?
還是說他原本就是騙她?但靈堂裡那麼多人,怎麼就偏偏挑中她,說她撞鬼呢?
思來想去,沈佩珮也不明白。
他一個和尚,不為财不為色,騙這樣一個無用的姑娘有什麼好處。
偏偏這事又總讓人覺得有哪裡不對。
她暗自琢磨了一下,還是決定先留下,等七天後看清楚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再想辦法。
夜間山上的風很大,路兩旁闊葉樹的葉子被吹得“嘩啦嘩啦”響。
沈佩珮小心地護着她那紙糊的風燈,好不容易走到房間門口,卻見早晨鎖好的房門開着條小縫。
裡面有人?還是她今早上忘了鎖門?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進去,一居室的房間小小的,一下就被手裡的風燈照得清清楚楚。
裡面并沒有人。
隻是房間中央那張窄窄的方桌上多了個布包,裡面是滿滿一袋桃子,數下來有七八個,個個紅豔豔的,看起來就比她晚上清湯寡水那一餐有食欲。
沈佩珮拿起一個桃子看了看,想起方才在路上也看到寺裡的桃樹結了果子,隻是還沒熟,隻有李子大,顔色青得讓人牙酸。
看着手裡紅豔豔的果子,沈佩珮也就想通為何會有那道門縫了。
想必是來送桃子的和尚們見她不在,放在外面怕被鳥啄耗子啃,這才擅自開門進屋替她放在了桌子上。
有了這桃子,沈佩珮也就沒再惦記包袱裡那些小餅。
她洗了一個,咬了一口,甜滋滋的。
也因此做了個甜滋滋的夢。
她夢到自己過六歲生日,母親和父親來姥姥家看她,給她帶了城南那家她最喜歡的巧克力蛋糕。
他們難得的沒有吃完飯就離開,一直陪她吹了蠟燭,吃了蛋糕,還給她講了睡前故事。
“那後來呢?匹諾曹的爸爸也不要他了嗎?”
窗外下着大雨,女人低頭看着女兒天真的面龐,溫柔地笑了笑,她動作輕柔地替她掖好被子,彎腰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個吻,“不會的。”
“可是他說謊了。”
“隻要知錯就改,他還是一個好孩子。”
“那他改了嗎?”
暖黃色的床頭燈下,女人笑起來嘴角有一個和沈佩珮一模一樣的梨渦,她輕柔地撫摸着小女兒的頭,笑道:“下次媽媽來看你的時候,再告訴你。”
床頭燈熄了,卧室裡唯一的光線在門被關上的一瞬間消失。
雨如往常那樣敲打着窗戶,越來越密,越來越響,伴随着“嘭”地一聲驚雷。
沈佩珮醒了。
“誰?”
她半支起身子,從床簾裡探出頭,看向門口。
“沈施主,該起床做早課了。”,敲門聲停止,小沙彌的聲音隔着門闆穿堂而來。
“好的,請稍等。”
沈佩珮照常是昨日的打扮,不過衣服洗了,換了件淺碧色的新衣裳。
想到早飯可能又是昨日那樣的素面,沈佩珮決定帶個桃子在身上當餐後小點。
走到昨日她放桃子的小木盆前,竟發現桃子被水浸着。
她不記得特意打水來浸桃子,還是說她又記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