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幽微的寝房内室,充斥着濃重的血腥氣。
江景宴不受昏暗光線影響,屈膝精準在地上找到滾落在地的燭台,點亮後放置在床頭的矮桌上。
借着燭光,宋今禾才看清屋内遍布的血迹,和床上幹枯猙獰的屍體,她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驚叫出聲。
屍體身上蓋着價值不菲的錦被,加上江景宴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說明她就是江夫人無疑。
她看起來像是被邪魔稀釋盡了渾身血肉,死狀慘烈,足以見這隻邪魔有多兇烈殘忍。
角落裡,一個小嬰兒仰面躺在地上,四肢艱難揮動,卻無法移動稚嫩的身體。
沉沙心中郁氣叢生,他附着在這小嬰兒身上的魔氣險些被江景宴完全打散,好不容易封在體内,卻一時間無法聚攏,也就無法再自如行動。
得虧體内魔氣未散,才護住這具稚嫩的身體,落地時沒遭受損傷。
但眼下單靠這剛出生的小嬰兒四肢,他無論如何嘗試,也動彈不得。
地上的動靜太大,宋今禾這才注意到屋内還有一個小嬰兒,她進屋的時候走在江景宴身後,沒注意到他在前方做了什麼。
小嬰兒不斷揮舞的四肢敲擊地面牆邊,發出的聲響自覺有些過大之後,小眼睛勉力轉動到江景宴的方向,才發覺他身邊的宋今禾正注視着自己。
是那個小道士!
沉沙很想磨一磨後槽牙,可恨這具身體并沒有。
他曾投注一絲魔氣在蠱雕身上,要它幫他尋找丢失的東西,半月前,蠱雕給了他回信,說找到了,還打包票一定殺了小道士将東西帶給他。
到現在都音訊全無。
沉沙眯起眼睛,看來他另尋他路是正确的,否則永遠都無法為自己重塑肉身。
他現在魔氣失控,無法主動出擊,隻能寄希望于那個老東西,若是能按他吩咐行事,江景宴和小道士,今夜便能取二人性命!
宋今禾從這小嬰兒眼中讀出詭異的陰毒情緒,她想要湊近些觀看,卻見身邊的江景宴先向着床上的江夫人走去。
眼見江景宴已經走到江夫人身邊,有一縷若有似無的黑氣從江夫人大張的嘴裡竄出,沖到他的面門。
宋今禾連忙放棄探查小嬰兒的想法,趕到江景宴身邊上下打量,“你沒事吧?我方才看到屍體嘴裡有黑氣冒出來。”
江景宴搖頭道:“無妨,魔氣已經被我打散了。”
他面上并無異常,宋今禾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她回頭看向方才小嬰兒躺着的位置,那裡空無一人。
這發現令她緊張起來,拉住江景宴的衣袖,提醒道:“江公子,這裡有問題。”
江景宴道:“宋今禾。”
這還是江景宴第一次這麼連名帶姓地叫她,宋今禾有些意外,“什麼?”
“是我大意,方才屋内那隻魔,我雖未将其斬殺,但原以為掀不起風浪,沒成想還能引動陣法。”
江景宴自顧自道了歉,宋今禾卻還沒明白他的意思,腰間忽然被一股力道箍住,她的背脊貼上緊實的胸膛,雙腳離地,整個人被江景宴帶着迅速向外移動。
他身上比尋常人的體溫低上許多,冷意激得她一驚,“你要帶我去哪裡?”
江景宴道:“這裡被人設下了困陣,他們是為我而來,這陣法應當于你無用,我送你離開。”
宋今禾一時無言,她看出這裡是為江景宴設置的一個局,但她卻無法說出留下不走這樣的話。
若是江景宴都無法解決的危機,多一個宋今禾,對結果的影響也無足輕重。
她向來惜命,即便現在隻是神魂下凡,她也不願為了别人白白送死。
宋今禾被江景宴很快帶到了江府大門,她的雙腳剛剛落到實處,便不管不顧地向着敞開的大門沖去,她擡腳将要跨出門檻之時,像是碰到了堅硬的石壁,被猛地撞回,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向後倒退數步才停止。
險些踩到了江景宴的腳尖。
“你出不去?”江景宴的聲音裡帶着疑惑。
宋今禾回頭看去,月光照在他身上,将他周身缭繞的黑氣照得分明,絲絲縷縷的黑氣猶如小蟲般緊貼着他的皮膚,有些已經滲透進去。
此時他面對着她,但他的雙眼爬滿了黑線,想必視野已經受限。
“我出不去,”宋今禾回答完他,繼而擔憂道,“你怎麼了,眼睛還能看見嗎?方才不是說黑氣沒有影響到你嗎?”
她說話又快又急,有些不明白江景宴這樣的人怎麼會中了如此明顯的暗算。
這和他的身份嚴重不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