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裡隻有一點星火,遠遠地隻能看到一道模糊人影,等到來人靠近,才看清他的面容。
竟是天陽。
江景宴失笑,“原來今日是你,莫不是最近太過無聊,才來湊這熱鬧。”
天陽本來折騰了一早上,頗有些喪氣,見到江景宴,面上的頹廢氣息一掃而空,興奮道:“宴哥,你也想來試試?”
他臉上笑容停滞,才想起伏妖司為了防止蠱雕産生應激反應,隻允許每日放任一人嘗試,遺憾道:“可惜你來晚了,今日已經被我搶先了,明日再來吧。”
“我的确是來預定明日名額的,隻不過不是我來。”江景宴道。
沈欽反應過來他話中所指,“是今天那位宋姑娘?”
“正是。”
江景宴來到水邊,透過蕩起水波的水面,注視着沉入水中的昭兒。
小姑娘雙目緊閉,正沉沉入睡中。
蠱雕已經封存自己的妖氣過了三日,即便是江景宴,也無法從這裡攝取到幽微的妖氣。
但在先前交手的回憶裡,他記憶猶新,給宋今禾身上打下妖痕的妖邪與蠱雕身上,都有相同的魔氣。
或許他們之間,有所關聯。
既然對方将宋今禾視作目标,隻需要讓她再度出現在對方的視野中,蠱雕或許會有所動作。
即将成為誘餌的宋今禾渾然不知,她從單蘇的房内出來後,便一個人留在房内沒有外出,就連晚飯都是叫店小二送到房間裡吃。
她實在有些頭大如鬥。
自從下凡那日,宋今禾立即完成背負的任務過後,她其實已經渾身輕松,打算将這一趟人間之行作為放松心情的旅程。
畢竟她隻是一個小仙,能夠完成最低限度的任務,就已經可以功成身退了,沒人會指望她超常發揮,再有多大建樹。
危險可以躲避,架不住危險就在自己身上。
宋今禾曾自己測算過小禾身負殺孽,那時她隻覺得荒謬,一個跟随老道士四處流浪的少女,哪裡來的殺孽?
但今日單蘇給了她相同的結論。
這不是偶然,亦不是失誤,而是事實。
宋今禾接管了小禾的肉身,也接管了她身上濃重的殺孽。
且這殺孽滔天,足以與屠戮一城相比拟。
這絕不是小禾能造成的,而是有誰将自己的殺孽,轉嫁給了她,而那個罪魁禍首,尚未得知消息。
宋今禾唯一清楚的,那就是那人同小禾,現在的宋今禾,關系匪淺。
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
夢裡,她夢到自己身處火海,手持利刃,身前屍橫遍野,四處都是求饒聲,哭喊聲,連頭頂的天空都是血色的。
這哭喊聲太尖銳刺耳,讓宋今禾從睡夢中蘇醒過來。
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客棧的木質床頂,晨光從床帏縫隙透進來,泛着溫柔的微光。
宋今禾猛地坐起身,以最快速度開始洗漱。
昨日江景宴要她卯時報道,快要遲到了!
她一路疾馳,趕到迎春樓時,被門口的天陽拉住手臂,戲谑道:“跑這麼快做什麼,急着投胎?”
宋今禾掙脫兩回沒能掙開他的拉扯,恐吓道:“江公子可是跟我約定了時間彙合,你如此行徑,我遲到了都是你的錯。”
天陽嘿嘿一笑,渾然不怕她的恐吓,理直氣壯道:“我可是有任務在身,負責帶你去找宴哥。”
說完他便松了手,領着宋今禾往酒樓内走。
他沒有走向二樓,而是徑直朝着後堂走去。
晨間的迎春樓生意也很不錯,許多人會專程來這裡吃早點,店小二不斷來回傳菜點餐,通向後堂的簾布剛被掀開尚未落下,又再度被掀起。
天陽與宋今禾這兩個明顯不是本店員工的人出現在這裡,便顯得格外礙眼。
宋今禾饒是清楚這裡實際上是伏妖司的地界,仍是避免不了耽誤别人做生意的愧疚,在見到天陽擠開小二哥撩起簾布向她招手的時候,有些無可奈何道:
“我們這樣,真的好嗎?”
天陽看向她的眼神帶着一股老江湖的從容,“怕什麼,跟着哥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