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沙坐在早年間他設置的法陣邊，他鎮壓着所有妖鬼的修為，隻要他想，随時可以修改法陣，釋放些許壓制力。

如此一來，這些妖鬼便不至于如此弱小，連江景宴随手放置的劍陣都破不開。

奈何這些妖鬼在他面前，都是表面功夫，不堪大用。

好比眼下這隻水母怪，得了他的命令，依然瑟縮在隊伍最後，躊躇不前。

沉沙低垂着頭，撥弄着手中魔氣，由他放置在水母怪體内的魔氣跟着翻騰，“莫不是，我對你們太好，都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裡？”

水母怪本就弱小，魂體内被魔氣遊走一遭，頓時劇痛難忍，連連求饒，“我這就去，大人饒了我吧。”

它癱軟在地上，如同一灘水窪，等到沉沙收手之後，才有力氣重新凝聚成型，蠕動着在妖鬼群中穿梭。

大半妖鬼的想法同它差不多，都想着使一把力就算數，眼下大半妖鬼都有意識的落在後方，隻有體型較大的幾隻妖鬼被迫站在前線，同江景宴對峙。

那個男人從始至終都隻防不攻，但這也足夠令它們見識他的實力了，它們的攻擊落在那道劍光屏障上跟撓癢癢無異，若是劍尖當真指向它們，沒有哪隻妖鬼認為自己還能存活下來。

若是可以，沒有誰願意上趕着送死。

要越過這群故意劃水的妖鬼，實在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水母怪在其餘妖鬼詫異的眼神中，從容地來到陣前，距離江景宴不過幾步之遙，大聲喊道：“人類，我要挑戰你！”

此話一出，原本還在做做樣子的妖鬼們頓時心頭一喜，收斂攻勢，退居在它後方，動作整齊劃一。

如此行動，就連還在想辦法跟沉沙拉鋸的宋今禾都停了手，側目查看。

她記得它，是她初來此地，替她混過耳目的小妖。

看它說完話，渾身顫抖的模樣，便能知曉此舉定然不是它本意。

宋今禾低聲道：“别傷了它。”

江景宴颔首道：“好。”

水母怪等候片刻，無人應它，就這麼被明晃晃地無視了。

它不敢久等，生怕再被懲罰，隻能硬着頭皮向着江景宴沖撞而去，毫不例外地被劍光屏障阻隔在外。

實力不足是它的錯，态度便要擺好，水母怪堅持不懈，繞着兩人不斷進攻，無一例外都被反彈開來，摔落在地。

模樣看着凄慘，實際上江景宴沒有釋放出劍氣，它也沒有受傷。

宋今禾收回看它的視線，再度嘗試同沉沙溝通之後遺憾地歎氣。

在知曉魔心對沉沙的影響程度之前，她當然不可能就此白白送命，這已經是她能夠做出的極限了，若是再激進一些，說不定她會是先小命嗚呼的那一個。

這份威脅關聯着她的性命，宋今禾猶豫片刻，在糾結這合适的分寸之處，沒察覺有一道流水般的濕膩液體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身邊。

這群妖鬼太弱，連江景宴都沒預料到，那隻不斷被他震退的水母怪，在不知何時突破了劍氣屏障，鑽入了二人之間。

這團黏液延展度極強，眨眼間就從一線流水伸展成片，将宋今禾從頭到腳都牢牢包裹住。

宋今禾隻眼前一晃，隔着水波看到了江景宴慌亂的眼神。

他剛剛擡手想要救下她，便看到眼前的人消失不見，他的手撲了個空。

長劍沒了主人的驅使，劍光散去，屏障也消散一空，露出呆立在原地的江景宴，毫不設防。

衆妖鬼本就同他尚有一段距離，此時同時心中一凜，齊刷刷地向後退去，生怕他一會暴起傷妖，自己成為打頭的那個。

宋今禾被水母怪裹挾着傳送離開，像是被人按進了水中，呼吸困難，臉漲得通紅，就在她眼前發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時候，身上裹覆着的黏液終于傾瀉而下。

她跌坐在地，張大嘴呼吸，用力地汲取着氧氣。

緩過勁後，宋今禾才有了餘力環顧四周。

黝黑的石窟中，一枚玉石在半空中浮沉，散發着微光，沉沙坐在唯一的光源前，十分顯眼，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

察覺到她的視線，沉沙微微一笑，“宋姑娘，又見面了。”

他頂着宋繁的臉望着她笑，叫宋今禾心裡更加厭煩，不想理會他的假客套，視線在石窟内遊走一圈，落到了角落。

水母怪正盡力将自己瑟縮成一團，僞裝成平平無奇的積水。

跟随着她的視線，沉沙忽然感歎道：“這小妖與宋姑娘素昧蒙面，卻願意伸出援手，幫你掩藏氣息，倒也多虧了你們這段緣分，才叫它能夠帶你來見我。”

水母怪僞裝的積水表面泛起漣漪，想要辯解兩句卻又不敢，隻能憋在心裡，竭力維持着僞裝。

它才不是陽奉陰違的妖呢！